媒体效果与动机的南辕北辙

丁启阵

几天前，看到这样一条新闻：2009年6月19日，央视三档节目集中曝光美国最大的搜索引擎公司谷歌在华传播淫秽色情和低俗信息的行为。有关部门暂停该网站境外网页搜索业务和联想词搜索业务，并责令其立即进行整改，彻底清理淫秽色情和低俗内容。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在替谷歌公司做免费广告！

果不其然，谷歌这两天明显受益。著名互联网监测机构艾瑞发现，新闻播出后，短短三天之内，谷歌的搜索流量暴增10%！

尽管事实如此，但说实话，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中央电视台以及有关部门，会为了帮助谷歌获取最大利益，别出心裁、处心积虑地策划出这样一个宣传计划。当然，我也不相信，它们会以为这样帮助谷歌公司，可以使中央政府获取更大的利益——加速推进和谐社会建设。

我还是愿意相信，中央电视台以及有关部门，是真的对谷歌的表现感到不满意了，生气了，以至于发飙了，想要给谷歌some colour see see。

因此，我就不得不感到遗憾：中央电视台以及有关部门的脑子，太脱离社会，太不了解人性，太不懂传播学了。它们竟然天真无邪到以为，所有受众都已经对谷歌传播色情和低俗信息的事情了如指掌，并且已经感到厌倦，乃至深恶痛绝；以为所有人在对待色情和低俗信息时，都会有跟它们一样高度的觉悟，都会如影随形地跟中央保持一致，抵制一切色情低俗努力做一个高尚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它们以为，如今的人们还是像几十年前那样头脑简单心底纯洁，上边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上边让他们向东，他们就不敢朝西，上边说什么东西不好，他们就坚决地与之划清界线，嗤之以鼻，弃如敝屣。

中央电视台和有关部门的行为，有点像一部古代小说——这部小说当然不是一般人都能看得到的。小说的作者，是清代著名作家李渔。李渔之所以写这部小说，据说是想要通过“我淫人妻，人淫我妻”的故事，规劝世人戒色戒淫，要洁身自好，安分过日子。总之，立意是端正的，动机是良好的。但是，效果呢？谁都知道，“劝百讽一”而已，即：规劝的效果只有一分，而鼓动的效果却有一百分。众所周知，类似的事情，文学史上例证不少。司马相如的几篇大赋，目的是规劝汉武帝戒奢，但结果适得其反，汉武帝阅读他的大赋之后，“飘飘然有凌云之志”；明代著名小说《金瓶梅》，据说作者也有批判富豪私生活糜烂的意思，但是，今天出版这书时却要删节大量篇幅。总之，都是效果跟动机有点南辕北辙了。

如果说，中央电视台以及有关部门的曝光和限制令大致只等于告诉公众“谷歌上可以搜索到淫秽色情和低俗信息”这样一个信息，那么一些继续阐述的文章，就有向大众详细介绍如何到谷歌上搜索淫秽色情和低俗信息的嫌疑了。谓予不信？请看下边摘自《中国青年报》一篇文章的几个片段：

“几天过去，我发现谷歌对整改要求阳奉阴违，以一些很有蒙蔽性的作为与政府和网民‘躲猫猫’。”——何异于告诉大众：谷歌上还可以搜索到淫秽色情和低俗信息……呢？

“……目前依旧可以在谷歌中文网页的搜索框，搜索到境外各种网站，包括《纽约时报》、CNN、 B B C 、Playboy 等信息。同时通过某些关键字，可搜索到大量不堪入目的色情图片。网友甚至也可以通过谷歌首页右下角的链接，直接访问谷歌境外网站，接触更大范围的不良信息。”——如何搜索，可以搜索到哪些不良信息，说得很清楚。

“……在谷歌搜索框输入一些关键词，谷歌优先诱导你继续搜索一些明显有反政府倾向的信息，这与一些善良网民推崇的‘无目的性强大搜索技术’背道而驰。在谷歌的拳头产品‘谷歌地球’上，不仅错绘我国行政区域界线，擅自发布重要地理标志信息，而且还把一些敏感、不宜公开甚至涉及国家秘密的相关信息标注在地图上。”——进一步介绍如何利用谷歌，而且明确提示，谷歌上可以了解国家机密。

“……网民在谷歌搜索框输入‘儿子’、‘爸爸’等关键词，谷歌下拉菜单竟然主动提供一些有关乱伦的关键词提示。”——作者似乎唯恐大众在谷歌上找不到淫秽色情信息，方法介绍可谓细致，耐心，大有包教包会的意思。

…………

有了这样的文章，谷歌的搜索流量不继续暴增才怪呢。

还能说些什么呢？

啥也不说了，洗洗睡觉去了，明天还有四节课呢。

                                                  2009-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