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些人诋毁中医,我每每都要驳上两句,但也不勉强。所谓信则信之,不信恒不信。健康人连西医也可不要,何况是在五四中受到批判的中医呢?正如《水浒传》杨雄老婆所言:“和你夫妻几年,还不如和尚一晚快活”。现在的论者,不过是倒个个儿,图个嘴巴快活罢了。
——引子
2003年,我爸患上类风湿,先是到湖北一家“野鸡”医院求诊,结果不但治不了,反而加重了。歪门邪道走不通,就走正道吧,到湖南长沙的湘雅医院挂教授门诊。结果,几个月过后,当我爸再去复诊,这教授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人还在?”——明知无法治,却开出激素骗钱害命。由此可见,一些医生戴钢盔上班,表演的还真是自知之明的非主流。
幸亏命运乃是“厚此薄彼”,我爸大半辈子坎坷,吃得最多的是苦,命却反而大。当丢掉一切对西医的幻想,让我大哥以中医悉心诊治,反而很快就好起来。在这里,知道内情的人又会问了:既然你大哥中医如此了得,那么你家那小伙子怎么在2004年11月10日这天,却一下子给大腿骨折了呢?
我今天正想说说这事。
一、小伙子身体好点就忘乎所以
话说跨入2005年年初,当时我爸妈正在我这住着,我大哥通过电话、电脑遥诊我爸的病,日换其方,干得正欢。我爸这边,也就一天好似一天,以致于不久就挺直身板,姑娘小伙子一天悠哉乐哉,早出晚归,到外面玩是也。于是,每次回家,小伙子更是拉腔作派,支使我妈干这干那,俨然又成了“旧式”一家之长气派。
有时候,姑娘小伙也发起脾气,吵将起来。也是吵了几十年,我妈也是经过风浪的,就斥道:“你以为我现在还怕你吧?现在儿子大了,不怕你打了”,而我爸这时也是大病初愈,还只能算得上个泥菩萨,就顺势大笑。这样小两口或为文革之争,或为其他琐事,时不时吵上几架,甚是惬意安然。
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了,6月份的时候,我爸却突然生出一个怪想法来。他说:“我病好了,不用吃药了”。这时,我爸这病看来确实是好了,不过只是暂时,我知道这个,因此极力反对。但小伙子一经认定,就铆上了劲:不吃药。我怎么劝都没用。
我大哥虽是医术了得,但是这个性却不敢恭维:就爱随风倒。我知道,我爸这病不是一下子可治好的,所以打电话要我哥出面反对。我的意思,是让哥从医学角度劝爸还是再吃一些药。不然,就怕恶化。但是刚才还和我答应得好好的我大哥,当我把电话给我爸时,我爸几句话吹的,我大哥立即同意了这个方案:好,看来是好了,不吃吧!
不吃药,姑娘小伙子玩得更欢了。有时候,两个人半夜看完电视剧,边回卧室我爸边说:明天我们到哪哪去玩吧?我妈象小孩一样,马上喜形如色:好讪!然后第二天,两个人就早早地做了饭吃了,欢天喜地地跑了。
病好了,人也长胖了。我几次拍到我爸洗澡从浴室到卧室走过的画面,那真叫长得壮实。和2004年底到我这来时的糟老头子形象判若两人!但是,到晚上,我再看我爸那脚,却是浮浮地肿。我就问我爸,你这脚是不是肿了?我爸说,哪是肿,那是胖啊。但是,我仍不信,又要我妈看,我妈也是被我爸鼓动的,硬说这不是肿,而是胖。
我还是不信,就去用手指按那脚面,却是一按一个窝:“是肿!”我肯定地说。但是,姑娘小伙说什么都不信。我爸说:以前是痛,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是肿呢?完全就是好了。怎么会是肿呢?
两个人甚至商量说,以后痛了,去打个“封闭针”就行了。我忙说,那不行啊,封闭针是干什么的呢,是止痛的。我说着,姑娘就象小孩一样,扭着手臂举着向我“示威”:几年前,我妈带我大侄子时,曾摔了一跤手骨骨折过,后来治好后还是痛,乡间医生就给她打了针“封闭”,结果几年过去了,这手完全就是能提能做事,一直没痛过——不治而愈了。
我说,这“封闭”是麻醉药,运动员受伤了,打了这针,就可以不痛。但是不能代替治疗。但是,这时姑娘又是扭着手臂向我示威。我知道说不清,就不说了。但是,我做梦都想不到,后来事情的发展:问题竟然还真出现在这“封闭针”上。
世事如棋,真是叫人想不到的神奇,一切未来都是那么神秘、不可预测!
二、小伙子闹着要回家
日子就这吃药与不吃药的争持中过去。我说,我爸这脚是肿的。我爸妈说,不是肿,是胖。后来,我找我大哥帮忙,我哥听了说这是肿。但是,又动摇起来,说:你就顺着他们的意吧,有时治疗的心理作用比药石还顶用。
但是,我担心,还是指出来。最后,我爸竟然开始怀疑起我的动机。有次,我见我爸找我妈嘀咕着,后来,姑娘就对我说:你爸想回家去!我听了坚决反对。但是,我爸似乎是去意已决,他说,这里气候不适应他,他还是要回去。
天地良心,在当时,我还没到过山东,还不知中国还有自然条件更好的地方。因此,我说,如果在深圳这里都不好住、还不舒服,中国还有更好的地方吗?但是,我爸还是坚持说,他在湖南住了五十多年,惯了,还是要回去。
因此,在这种争议中,我一直是挽留,而我爸坚持要走。我妈呢,我知道她是喜欢深圳的。不过,她也是爸的旗手式人物,自然是随爸的意。
我爸要回去,而我反对,起了连锁反应,引出我弟媳的话来。她考虑得很现实:你是不是要留你爸妈给你做家务还是怎么的,老人家要回来就让他回来吧?
听到这,我没辙了。虽然我一直反对,我爸还是坚持7月份就走。到7月3日,我弟弟打电话来帮了我,他说,现在湖南热得很,又闷又热。我当时正在上班,我马上要他打电话回去说。因为如果我在家里,我爸必然以为是我操纵,反而不权威。我弟打电话之后,我再致电回去,果然,我爸妈说:好,不回去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随后的几个月里,这一直是我爸唱的主旋律;动不动就是还是回家舒服些。小伙子还是不吃药,和姑娘玩得一塌糊涂。也幸好是这段时间玩得远,把我住的这条街道附近玩了个遍。当时想不到的是,在那以后到现在的这几年里,我爸基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或者说,我爸永远只能是坐着、或是在轮椅上度过了——如果将来没有出现奇迹的话。但是,如果当时听我一言,继续吃药的话,现在又是什么样呢?这也是一个疑问。
世事本无假设,现实本就严酷。
不吃药,两个月过去了,我爸这脚还是不疼不痒,两个人还是一天到外面玩,玩了回来,一言不合,就吵架玩。我发现姑娘小伙吵架似乎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一种生活习惯。
可喜的是,我爸现在也成了电视迷,我到市场上买了上百部老电影,姑娘小伙几个月下来都基本看完了。这时,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我爸不是今天说我抽烟薰了他,又是说我看新闻闹了他。我只好一个人龟缩到书房,搞我的写作才保相安无事。
8月9日,我在湖南郴州的二姨父去世。次日晚,我和我妈乘车赶往郴州,在郴州呆了一天,11日晚又乘车赶回,到深圳已经是12日早晨。这期间,我爸还能自己热饭,然后自己吃。身体还算不错。
三、小伙子脚又开始痛了
时间过得很快。到9月中旬的时候,我爸的脚逐渐痛起来。我去看我爸的腿时,只见他膝盖外侧鼓起了一个包。我打电话向我大哥讲了这情况。我哥说,这是里面在发脓的症状。我一听大惊。我哥说,你别出声,不吓着了他们——他自有办法。
终于,9月19日,我哥的方子传来了,在停药两个月之后,第一次煎了药。到22日,我爸不仅是脚痛,这脖子也痛了起来,我哥诊了说是风症,又在原方子加了一味药。
我不得不崇拜我哥!这药一下去,我爸立即是药到病除;完全没事了。脚也不痛了,膝也不肿了。23日晚,我和小伙子开玩笑说,你看,你在家里还请了个教授专门给你看病了。我爸笑道:你哥哥比教授还厉害!到凌晨两点,我爸起床小解,我妈问他走得动不,他还耍军阀作风,气愤地抢白说:还要这样才是好的吗!我妈受他这气,就不出声。待小伙子小解回来,想找姑娘说话,我妈就不理他,说:别找我讲话,我要睡觉!
但是,到25日,我爸的脚又痛起来。我哥又调整方子,于是又好。但是,这时又有一个想不到;我一个朋友,听我说我爸这脚痛,也是一番好意,给我送了瓶药酒来。我爸以为是脚扭了之故,就试着用这药酒擦了。想不到的是,不擦还好。一擦上这药酒,脚更痛了。于是,我哥又换方子。从9月到整个10月份,我爸的脚就是这么痛着。有时,他还能在房里走一下,有时候,就只有躺在床上。
此时,我哥说,看来是不该停药。这时,我哥正好11月份单位会安排到海南旅游,可以来亲自来看一下。脚痛,我爸就心烦,因此又重提要回家去的话。而我则是极力反对。我就这样焦急地翘首等待着我哥的到来。
11月6日,我从外面回来,在路上,我和我哥打电话,我说,如果爸妈回去了,这么大年纪,就还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来我这里了。说着说着,这眼泪就哗哗地直这么淌着,走着走着,竟然走错了方向。。。
我快到家的时候,过社区医院,我想着进去看一下。一进去,正门旁边就见放着一张桌子,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就不专业的“假医生”坐在那,而正门对面就有一个骨科招牌。我就往里面瞅了一眼,见几张简陋的床在里面,一看我就知道这是“外包”的野鸡骨科。当然,在当时我同样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野鸡骨科会与我有任何联系。
我就去另一边的急诊室。里面坐着一个老太太医生,我就向她咨询了一下,我说我爸这类风湿恶化了,她这里有没什么办法。到底是专业医生,她直说,没办法,只有用激素。可以止痛,但是,不能持久,也对身体有害。如果实在痛,就可以打几支。我又问她可不可以上门服务,她说可以派护士去打针。我听她说得实在,就谢了她出来。
在路上,我想着,我爸的脚如果实在痛,可以打几支激素,虽然有害,但可以拖到我哥过来,就正好可以治疗了。因此,我回家就对爸妈说,这前面有家社区医院,我和医生说好了,如果实在痛,就先打几针止痛针。我故意把激素针说成止痛针,主要是等哥来的意思。
我爸是个“小器”人,看钱比什么都重。我妈出来问我上门打针要多少钱,本来是35块钱打一次,我怕妈嫌贵,就说10块钱一次。我妈一听,说:这么便宜?又去告诉我爸,知道小伙子性格,又减了点,说5块钱一针,我爸一听,喜出望外,说:不错啊!
可是,正是有此一节,接下来阴错阳差的几天,真是叫人不堪回首!
四、小伙子上当而不自知
现在想来,如果我不是自作聪明地讲到这家社区医院种种,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
11月8日,当我时近中午回家的时候,见我妈扶着我爸从外面回来,我爸痛得脸都是歪的。我问是怎么回事。我妈说,今天上午痛得实在受不了,就去社区医院打了一针。我听说,也没有在意。就把爸背着走了一段,我爸太胖,我又背不起,又歇了一下,继续背。到家,我爸就感觉好多了。
到晚上,我爸感觉很好。开始绘声绘色地介绍他到社区医院看病的传奇经历。
我隐隐有些担心,插问道:是男医生?女医生?
我爸说:“男的,一个老中医。”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我爸这时说着,有些眉飞色舞了。他说,他一坐下,这医生就把脉。说:你是不是以前这脚骨折过?我爸一听,这么神啊,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爸这脚确实是骨折过,几年前一次出外钓鱼,摔了一跤,结果是脚掌骨骨裂。我们过去完全就没往这方面想,但是却给这“医生”给神算出来,当然不得不叫我爸折服。这医生一着猜对,就信口开河起来,说,你这不是类风湿,而是以前的旧伤。
我听了心知不妙,忙问我爸,他打的是什么针?我妈还沉迷在我爸带有激情的叙述中,说:打的针,他不让我们看到,在桌子侧边抽的,是一个白色瓶子。
我这时大叫:那糟了!
我爸奇怪了,说怎么会糟呢?这医生可厉害啦!
我说,这就是封闭针。他不让你们看到,就是怕出事,因此才这么偷偷摸摸的。
但是,这时我妈还是说,是封闭针也没事啊。说着,又象小姑娘一样,举起了她的右手——我这不是打了封闭针,不是就好了吗?
我说,不行啊,这是个假医生,是骗人的啊。
我爸更不信。他继续说,这医生如何神,又如何许诺。他说,你今天回去,如果不痛了,说明这药是对头的,你明天、后天再来打几针。几针打过就好了。
我劝我爸说,你千万别信这个骗子。我说,现在已经打了,就不要再去打了,封闭针就是麻醉,没有一点治疗作用的。
但是,这时,小伙子和姑娘没一个认同的。反而感到我非常的扫兴,甚至怀疑我舍不得给我爸用钱的意思。我妈说,没事,我这有钱,我下次带你爸去打。最后,我争得没办法,说,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这医生是骗子。完全不懂医术。可以这样,我去给钱给他都行,但是爸千万别再去打了。
可是一对姑娘小伙,没一个听我的。
五、一切必然而又不该发生的。。。
与我的说服能力相比,我更欠缺的是预见能力。尽管我爸已经打了这种特效的麻醉药,悲剧很难避免。不过,现在回过头来想,就是让这一切重来一次,我可能仍然不能避免!
我们的争论毫无结果,我对爸妈的劝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是,我判断的正确,却根本就想不到如何防范,也欠缺应有的预见。
11月10日,当我听到隔壁我爸蹒跚的脚步声的时候,我仍然对连续两天的“真假医生”的争论心存芥蒂。但是,我想不到的时候,我的担心还没有落到具体的细节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被封闭针麻醉的我爸那已经无力承受体重的右腿,在我爸提起左脚、以右脚支撑全部体重的一瞬间,突然断了!
于是,一切都无法挽回。我爸开始了长达半月的正骨、住院治疗时期。
一个可以预见的事实,终于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20090801晚草,0803晚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