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与蜥蜴的世界


(新京报专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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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堪培拉南下不多远就是柯玛雪山区,山腰里有著名的柯玛小镇。这个小镇其实每到冬天的时候会相当的热闹,因为从澳洲各地来的来滑雪的人都会在这个地方下榻和休整后奔赴雪山地区的切德堡或简达巴尼享受冬日运动。柯玛是通往雪山的必取之径,也是东西南北几条国家高速路的交叉口,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里常常比首都堪培拉的市区还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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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光临小镇的季节不是冬天,恰恰是盛夏,这个季节,有许多野营爱好者纷至沓来,他们开着越野车,车顶捆绑着自行车和帐篷,一路欢歌笑语地开向柯玛来度假。我和吉米、安东尼奥都只是匆匆的访客,只想朝来夕往、蜻蜓点水地领略一下盛夏的清凉,能看一眼山顶的积雪就算不枉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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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不断地爬坡,盘山而上,一路峰回路转,迂回曲折,穿过大片原始森林。山涧里分布着平坦的草场,和青山一道连绵不绝,成群牛羊埋头吃草。开了近三小时,到了山腰里的柯玛,果真是个精致的小镇,小溪奔流,绿水环绕,有几排奶黄的房子,都像积木搭出来的童话世界,其实都是小餐馆、小旅馆或者小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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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我和吉米、安东尼奥就忙着去山顶。可以先乘一段缆车。缆车不是车厢的那种,而是坐骑的那种,惟一的保护就是一根挡在身体前的栏杆,人悬空而上,脚下千山万壑、苍茫林海,那是一种绝对能激发出人的心理恐高症的一种情景,那种惊悸比在美国的“Six Flag”游乐场坐过山车好不了多少。我不敢有大幅度动作,大多数时候闭着双眼。不远处的坐骑上,那些澳洲少年又唱又跳,有的还肩扛着自行车和运动器材,他们没有惊惧,他们是在攀岩、蹦极、冲浪的种种冒险历程中长大的一代,而我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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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缆车,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开始攀登。在国外登山,不像在中国的名山都有石阶可以方便地供游人攀登,在澳大利亚登山,只是在路基上铺了一条长长的铁桥,铁桥伸向天边,一直沿着它行进,就能到达切德堡锋的山巅。一路走着,天空渐渐升高了,浓云化成缕缕流云,灿烂的阳光照着我的眼睛,让人有些眩晕。就在前方,云层尽头是无边的蓝天,阳光毫无遮蔽地尽情倾泻在一大片蓝色的积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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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融化了不少,支离破碎地分布在山顶,有冷峭的风吹来,寒气逼人。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有了轻微的山地反应,头胀耳痛。也不好停留休息,哪里都一样冷。山巅是空旷、荒凉的,只是一座巨大的荒山。路面遍布着圆石,除了野花和蜥蜴,再也看不到别的更明显的生命了。蜥蜴是一种神秘、奇异的爬行动物,澳大利亚以拥有世界上数量最多、种类最独特的蜥蜴而著称。一只长着八只角的大蜥蜴攀爬到铁桥上,挡了我们行路的道。安东尼奥蹲下身把它捉到手上,竟然一点不畏惧人,它起码有15厘米长,浑身的甲呈现黄、绿、棕三色。一丛丛野花点缀在荒山和岩石之间,尤其是在那一片片晶莹、冰冷的积雪周边,洁白、幽蓝、粉红的野花朵朵怒放,原始而茁壮地存活于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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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山峰,是与中国黄山的奇松怪石或者峨眉山的缥缈秀色完全不一样的山峰,不会是云雾缭绕、雨丝霏霏的闲适诗情,没有人神共融、天人合一的安详与空灵。俯瞰这片壮阔、巍峨的群山与荒原,映入脑海的只能是古希腊式的人对自然的挑战与征服,普罗米修斯被锁山崖经受三万年磨难的悲壮故事的发生地同样适用于这样的地理环境。而当年的陶潜,如果面对着这样的山峦,是断然写不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