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国退民进”还是“国进民退”之争


  停止“国退民进”还是“国进民退”之争

  北京后改革研究所

  陈永苗

  有人问我,在当下的社资之争,也就是“国退民进”还是“国进民退”之间,你支持哪一个。似乎是一个选择题,只有一个答案可以选,来决定你是左派还是右派。可是这里的根本谬误在于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建立在错误前提之上的愚蠢游戏,没有现实感和可行性的判断。如果支持“国退民进”,到了当下,剩下需要市场化的是,涉及国家政治安全的垄断行业,这是不可能国退民进。主张“国退民进”属于一千年都没不奏效的嘴皮游戏。如果支持“国进民退”,国有企业的进一步增强是不会给人民带来福祉的,只会使国家资本主义的掠夺和征收,更加残暴,权贵官僚集团的利益盘子更大。总是“国退民进”还是“国进民退”都是错误的。

  “国退民进”还是“国进民退”的争论,深深陷入在改革意识形态的语境之下。如果你继续赞同改革,继续渴望政改,那么就请你自己在历史污泥中互相厮咬。

  文革是动乱,改革是乱动,目前要做到的是不动也不乱。我要说的是,千万别期待在现有改革格局内解决问题,能够阻挡住,不进一步恶化就成。改革已经挽救不了改革。把改革三十年区分成前后十五年,肯定前十五年,批判后十五年,回到改革原初方案,推进政治体制改革,这种改革原教旨主义还是有其内在的致命的病灶:原有的办法,只会加重病情。垂危之身,手术也可能引起并发症。

  不仅仅是实际上用改革名字展开的行动,会伤害改革理想,而且改革步骤本身,也会伤害。改革步骤本身,对于改革理想来说,本来权宜之计就有毒素,就有危险性。

  改革本来就是高度危险作业,可以在邓小平的身上看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知道改革是一种权宜之计,走钢丝绳。与当时现实而言,它确实是华山一条路,可也是被逼,形势严峻。这种形势严峻,始终没有消失,也就是尽管获得不小的成就,还是在走钢丝绳。他知道并不能带来一个永久的安全感,只能缓解一时,或许成功,或许失败。

  在改革进程中危险性,不仅仅改革步骤本身的失败本身,而且改革步骤本身也能带来。今天我没有从任何一位改革派的心中看到这种如履薄冰的紧张,而只有看到改革各位如同盲人算命,江湖郎中。

  一线天的狭缝中,不得不前行,其中紧张感会产生高度的精神:越加感激改革。对越加绝望,对一线天的安全感,越加感激。所以在险境中为了安慰而大声歌唱,唱得很大声,以安慰自己,也安慰别人。随着改革的路,越来越宽,人们就忘记了危险根本是存在的,就像在大风大浪找到一个小舢板,于是抱在一起欢呼。把这种欢呼当作了真实,忘记了真正的危险,随时都可能卷入大海。

  改革是一种权宜之计,并不是一首伟大的英雄史诗,别学青蛙井底观天。如果把超出改革小舢板之外的政治风险算计进来,就可以看到,摸石头过河随时可能被河水冲走,在狭缝中艰难前进,随时可能山崩葬身乱石之下。

  为了安慰自己的歌唱,因为一些成就,而被信仰。正如邓小平看到的,经济改革的成就并不一定带来安全,他提醒过于贫富分化,而重新陷入革命的危险。而改革派已经有耳朵听不到,有眼睛看不见。改革派听不见别人的提醒,陷入封闭型信仰,基本上可以诊断为老年痴呆症。他们还要继续推进,直到万丈深渊,浑身碎骨。

  一种歌唱并不等于现实可能性。改革原教旨主义仅仅是一种信仰,一种想让改革获得成功的权力意志,这是一种意图伦理,而不是责任伦理。这是一种政治浪漫,而不是政治成熟。因为信仰本身和强大意志本身,并不一定带来成果。即使是非常理性审慎的筹划,还有非意图结果。更何况改革是一种权宜之计,是一种乱摸,至今还没有章法和时间表。

  改革原教旨主义仅仅是一种信仰,是对政治拯救的信仰,相信政治能够解决一切根本性问题。它把改革和文革搞成两个断代,改革对文革进行变天,从此以后是晴朗的天空,而背后文革是茫茫黑夜。这里就是古代改朝换代中的“变天”意识,换一个皇帝搞一个新纪元,一切就会好起来。这是一种意愿,却被当作真是可能性,来支撑改革的正当性。“我想让世界好起来”,不知不觉中转变为“我能让世界好起来”。

  改革原教旨主义与底层人民一样,也和老左派一样共享一套思维方式。底层人民认为中央政策是好的,地方执行坏的了,所以对中央政府政策原教旨,重来一次。要把真正的东西实施了,就好了。老左派认为左的意识形态是好的,在执行的过程坏了,重来一次。要把真正的东西实施了,就好了。改革原教旨主义说改革方案原来是好的,只是执行坏了,重来一次。要把真正的东西实施了,就好了。

  从后极权出发,改革原教旨主义向前,老左派向后,都是一根筋。这些都是把灵魂卖给魔鬼的的事业,依赖于一个“圣人王”的道德/文化结构,依赖于开明专制或专制。老左派认为现在的共产党变质了,要回到理想中的,理想中的是掌握专政主权,然后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这种理想从古到今,都是乌托邦空想。依赖于乌托邦理想,是狗进厕所找死。

  改革原教旨主义可以抗辩说,我是要宪政,要终结后极权体制,依赖开明专制终结专制。达到这种目的,依赖于执政党的自觉。通过新圣人王(开明专制)带领的革命来终结旧圣人王(专制),形成现在的专制,与通过诉诸于新圣人王的自觉,要求新圣人王的自杀,是一样的道理和逻辑。

  这确实体现为进步,可也同时体现为延续。如果没有致力于这种延续的终结,这种延续将是永恒的。那就是说从极权到宪政的那个跳跃,将是永恒的。永远也跳不过去,跳出来的都是新的后极权主义者。这么说,极权也将是永恒的。

  而改革原教旨主义如此就把跳跃留在此岸,并且沾沾自喜,大声的自我赞美,而把宪政留在彼岸,虚无缥缈。自以为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其实下辈子也摸不到,倒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总是高出大量建设性意见,搭了大量台阶,空闻楼上响,不见下来人。

  改革原教旨主义的目的依赖于陈旧的手段,如施特劳斯在《德国虚无主义》中所说,是一种道德对道德的革命。其目的能否实现,会被会被手段否定,改革会不会吃掉儿女,这处于巨大的悬浮中。当时老左派发动革命,同样是这种问题。无产阶级专政的彼岸是自由民主,这是毫无疑问呢。也就是说,通过把专政放在此岸全部地盘上,而把自由民主挤到来世和彼岸,手段便谋杀了目的。

  改革原教旨主义,很容易把人民带回对80年代的凝固记忆,脑海中仅是文革之后的社会经济状态。可是改革到了今天,已经形成新的三座大山,而这些问题,正是改革对原来的文革遗产风化侵蚀和改造,形成的。所以今天面对的情形,和八十年代很不一样,脚下的大地已经变形,可是脑袋中的记忆如昔。

  如此开出的方案制定出来的政策,真是刻舟求剑。不知今夕何夕,错把杭州当汴梁。不再是1978年而是2008年。改革生出来的歪脖病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并且以蛮力财力,成为一方人物,老爹不能视而不见。改革建出来的违章建筑,如今已是高楼大厦,虽然是烂尾楼,但是已经楼高不见章台路。

  对于改革派来说,1978年之后,改革是必经之路,改革不改革,可能是存亡问题。可是我要问,这是亡什么?改革所保存的专政主权,难道是我们所欲?顾炎武说,亡国不等于亡天下,更何况亡一姓而已。

  把一种政治立场建立在虚无缥缈的,若有若无的希望之上,是极为危险的。而且即使成功,还是延续了主奴伦理。当对政治总体性没感觉之后,才会有这种误解。经过几十年的打战,阴谋诡计,互相残杀出来的政党,是最自私的。即使有这种可能,但是政治立场也不能建立在微小的可能性上去赌。应该在这个立场上: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作为幻想可以,不能作为政治解决方案。

  不能把民间的政治立场,建立在一种改良的迷信和一厢情愿之上。如果对方刻意拒绝,那几十年不是白过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应该划分敌我和最坏的可能靠考虑问题,从最坏的层面考虑问题时,是法治宪政的框架。相信可能的改革,是人治的思考方式,是一种专制的残余与补充。

  改革派都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出路已经不可能。连文革和几十年的政治压迫,都无法打掉这种幻想。没有了幻想,他们没办法活。应该说,这种水平,与农民最后都不愿意抛弃对中央的希望差不多。都是人,有希望、怯懦都是一样。没有了联想,这个世界咋办。没有了改革,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个世界咋办。

  但是只有意图,而没有有效的行动,是达不到效果,相反会造成激发怒火。这种意图,按照改革的原初设想,完全依赖于政治体制改革。可是政治体制改革,已经无法信任等待。而且政治体制改革,即使能够展开,能达到当初意料的意图么?能给出理性的分析和可靠的担保么?我们相信,即使有,也是非驴非马的。

  按照目前的改革走下去,即使强有力的推行政治体制改革,也只有利于权贵,而没有人民参与改革,分享改革成果的可能,这完全是废棋。改革是棋盘的死期,无法作出经济自由和政治自由两口眼。不要舍不得弃子,否则全盘都输。

  已经发生重大的情势变更。改革派想的,拿到今天不能用了。还是希望一点一滴的进步,是一腔情愿的瞎说。专政主权作为关键问题,这里一点进步都不会。鲁迅教诲我们说,不要看到美女,就想到裸体,看到裸体,就想到上床。不要幻觉前十五年的进步,那是非关键问题。以前是非禁区,现在禁区。专政主权,就像公主沦落风尘作三陪女郎,卖艺不卖身,前十五年随便路乱摸,渐渐的看到你要动真格,脸色就下来了,开始限制。到了实质性问题,那种白日梦就别参与作了。

  改革派倾向于缩小已有社会政治问题的危害性,认为可以消化掉,只要有政改,并不构成本质问题。可是问题恰好相反。这些在改革派看起来无关紧要,暂时的例外状态,或者病态,已经成为决定性因素。这些决定因素已经判决改革必然失败,而且必须重造乾坤。这些决定性因素的能量和重量,放在整个大气候中,改革连修复的可能性,都小得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