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共同富裕:重铸改革民意基础 |
站在新世纪门槛上,每个中国人的感触都有不同。 这一年,中国的人均GDP达到850美元。中央宣布,人民生活总体上达到21年前邓小平提出的小康目标。但各个地区的发展并不均衡。深圳2000年人均达到5000美元;而四川只有510美元;贵州只有280美元。 让一部人先富起来,让沿海先发展起来,是前20年的发展战略。中国的沿海地区迅速跟上世界的潮流,成为“世界工厂”,中西部地区与沿海的差距进一步扩大。人类所有阶段的生产力形态,在中国都可以找到:大城市在推行信息化,进入E时代;而在西南深山,尚有刀耕火种的原始生产。 不仅是东部与中西部的差距,城乡之间的差距,在90年代后进一步拉大。 先富起来的农民,不少迁往城市,农村和农业持续承受着人力资源和资金的净流失。户籍制度的存在,使农民成为实质上的“二等公民”。乡镇提留,农业税,多数用于供养乡镇政府的冗员。小水利垮了;农村医疗垮了;沉重的税费,种地亏本,农民再无积极性,任由土地荒芜。这一年开春,全国农村合作基金会也全部关门歇业,农村金融服务出现了空档。 这一年的第五次人口普查。大陆31个省、市、自治区和现役军人人口为126583万人。人口被控制住了。但专家们还是难堪:一是老年人口比例,中国已进入老年型社会——“未富先老”,多数人没有社会保障,如何养老?二是中国基尼系数跨越0.4的国际警戒线,这意味着贫富差异在中国,已超过日本和欧洲主要国家,同时逾越了社会容忍的限度——中国大多数人口,生活在全国平均线以下,只能说勉强温饱。 中国被撕裂为两部分:“口岸中国”和“内陆中国”。后者一直为“口岸中国”进入全球化大循环透支着自己,奉献着自己的儿女——他们的名字叫“农民工”,在其时已有1亿以上。他们吃苦耐劳,没有社会保障,其中7%的人伤残,无法得到应有的补偿。城里人可以歧视他们,但谁都知道此时的中国,核心竞争力正是劳动力的价廉物美。 农民的痛苦,还是表达出来了。 2月10日午夜,一个用最毒的语言诅咒自己“该下无数次地狱”的乡党委书记,鼓起勇气给总理写了封信:“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他是湖北的李昌平。他站到了他所在的组织的反面:税费是维持乡镇乃至县财政和官员生计的基础;而把农民按在土地上,不给上级添麻烦,是守土一方的干部之责。他拒绝了这份责任,只有跳到体制之外,用笔和嘴为农村农民农业继续呐喊。 河南的高耀洁医生,在与省市县的各级官员斗了四年后,身心疲惫。她确认了他们只会阻止她,永远不会帮助她。在河南乡村,有着数以万计的因卖血感染爱滋病的农民,感染原因是采血方式。她拿出所有积蓄,自己编写自费印刷宣传防治知识的书籍向农民分发。 被边缘化的农民,也有用极端方式的表达:这一年,国人了解到张君特大杀人抢劫案。这个团伙在9年间横行五省市,致28人死亡、5人重伤,抢劫财物530余万。有媒体深入到团伙成员的家乡。他们是农民,种地无收入;他们曾经打工,但收入微薄,看不到出路;最后“拜了码头”,一变而为反社会的罪犯 这一年开始,发展的不均衡问题,开始为执政党高度重视:西部大开发开始布局;小城镇建设,成为农村人口城市化的方向;而十月召开的中央全会提出全面小康的发展目标:仅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是社会主义;改革的最终目的,是“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让改革的成果让所有国人分享。 夏天,走私案值达500亿的厦门远华案侦结,牵出700多干部,包括省部级。另两个大贪官被抓,也吸引了公众视线:两个大贪官被抓:江西省副省长胡长清和广西书记成克杰。打击出口骗税,使最早一批特区的汕头,从此星光暗淡,经济一蹶不振——靠左道旁门致富,是国家意志所不能容忍的。 12月京沪高速公路贯通,中国高速公路里程达到1.6万公里。西气东输,南水北调,也在这一年筹划或实施。 3月,台湾陈水扁当选“总统”。一个月后,北京人把注意力放在一部戏上——《切.格瓦拉》。这部戏连演一个多月。理论家们借此重温不恤牺牲的革命者情怀,并为此语无伦次。京城的时髦男女,像是怕错过一场时装秀,朝圣一般赶到剧场——他们的“革命”,业已成为一种行为艺术。 这一年的悉尼奥运会,中国获得28面金牌。 ——知名媒体人 杨海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