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景的作家在月亮上看你

——读林苑中小说集《沙发上的月亮》

　　文/李清

　　在这个快餐化阅读盛行的年代，读小说家林苑中的小说，是件需要不小耐心的事情。这主要倒不是因为他的中短篇小说不够精彩，而是日益浮躁的内心无法切入阅读之境。如果你不将小说全部读完，你根本无法进入到那个别具一格精彩无比的小说世界里去。当然，你可以直接翻到作品末尾，但那样往往毫无意义。因为他的小说中，大多并没有曲折的情节。作者想要奉献给读者的，值得玩味的更多的是叙述的过程。

　　对自己的创作，林苑中打过一个比喻：故事是石头，小说是金子，小说家就是那个手执魔术棒点石成金的人。这话中流露出他的自信与野心，同时也告诉我们，他作品的精华之处，原本就不在故事，而在于讲故事的方式，或者说点石成金的语言艺术。在自己作品中所着重表现的，是难以直接描述的复杂多变的人物的内心活动。当然，我们通过这个小说集的阅读完全可以看出作者对于小说叙述艺术的大胆拓展和感人努力。

　　书中的主打短篇《沙发上的月亮》，情节很简单：一个女人因丈夫迟迟不归，上街去找，坐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在与车夫的闲聊中，她感觉丈夫有外遇，于是一时冲动让车夫送她回家，并与对方发生缠绵关系。一个三轮车夫和一个熟女之间的迷情故事，很有噱头，但是通过作者冷清而高超的叙述，巧妙的揭示出了人性深处的东西。月亮和沙发，只是这个小说中被小说家设置的道具而已。

　　在《沙发上的月亮》中，男女主人公之间故事的发生，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原本很容易“有一种人工塑料味”。但就在作者的高超叙述中，借助元小说等叙事技巧，使得叙事很流畅，很自然。尤其让人佩服的是，作者的叙述主观性极强，但最后给读者的感觉却非常地客观化，能做到这点的作家真的不多。

　　《女人上树》和《铁皮鼠》，也是能体现林苑中叙事才华的作品。前者的取材很可能源于报上的一则社会新闻，一个男子要杀一个女人，却误杀了长相相似的他人。但作者几乎通篇都是在写女人，写她陷在情感困惑中不能自拔。如果可以把这位女主人公视为“站在桥上看风景”者，那么我们可以说作家在领着读者，把她当作一道风景在看。作为林苑中代表作品的《铁皮鼠》也类似，一位老丈夫在不停地胡思乱想，我们却不用去关心他想的内容，而是追随作者自然的笔触，触及到了一个老人的纯净、狭隘和恐慌的内心。小说没有过多的故事情节，而是非同寻常且真实的心理历程。至于那个在结尾出现的玩具“铁皮鼠”和《沙发上的月亮》中那个沙发，那个月亮一样，也是作者设置的一种道具而已。

　　著名作家陈希我说，“林苑中善于对日常生活做精到的调焦，调出了人们没有意识到的世界”。那么，林苑中何以能如此？我猜测，不仅跟他的阅读经验、写作探索有关，跟他温和、内敛、细腻的性格以及他独到的人生观察，都有相当的关系。他在独特的生活体验中开始对身边世界进行观察、发现，并用自己的方式给大家讲故事。正如李樯所说“林苑中的文字是缠绵优美的，真诚的。耐心读下去，读到最后，你会忍不住叫好，那其中原来有一番大天地。”

　　著名作家北村认为林苑中的小说语言质感和人性揭示的深度，都很好的接续了现代主义小说的传统。在此必须要说的是，林苑中的写作能对人性有较深揭示，并让人感受叙述的魅力，却很可能在“精到调焦”的同时，被一只沙发、一棵树木之类挡住视线，使得眼界不够开阔，甚至因过于追求细节和形式，陷入到“叙事圈套”中。事实上，从本性出发的心理需要，固然是人的具体本质，但同时人更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当然，文学创作蕴含着悖论，内外兼顾很不容易。林苑中已经修炼了较为深厚的内力，不妨期待他反映更广阔社会生活的精彩长篇吧。

　　（《沙发上的月亮》，林苑中著，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12月，定价2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