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为何 “没有文化”？
1月26日，在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会与北京师范大学共同组建的中国教育政策研究院的成立大会上，华东师范大学著名教授叶澜在谈到中国基础教育的价值问题时说：“基础教育，是文化、灵魂的建设，应该放在比直接对口经济发展的大学专业更重的位置。根只有在基础的时候扎下，长大了，才能不轻易动摇。现在这种价值的异化，教育忘了精神，忘了文化，我真是有点忧虑。”（中国青年报2010年01月29日）
教育担负着传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任，学校是传授知识的地方，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因此要说“教育没有灵魂、没有文化”，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人理解的。但千真万确的是，“教育没有文化”的尴尬早就出现了。
美国首位华裔市长、医学博士黄锦波做客广东药学院时，就曾直批中国的国民素质不高：“很多中国人受过教育，但没有教养……”教育专家朱永新也曾直言不讳：“文化一个社会的灵魂。教育文化是整个教育的灵魂。我们现在的教育是把魂丢掉了,我们要为教育还魂。”于丹在重庆的一次讲座中也评价当前的教育是有知识没文化。去年，《环球时报》刊发了一篇专访新儒学大师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杜维明的文章《中国的儒学比韩国弱多了》，文章称，“在全世界范围来看，中国是出现文化断代情况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毋庸讳言，“教育没有灵魂、没有文化”是中国教育最大的问题。而这里所说的文化，其实指的是超越于知识传授与技能培训的、更高层次的自觉追求，是一种健康的、和谐的、积极的、向上的氛围，是脱离了低级趣味，是人文的关怀，是艺术的品位，是审美的感动，是创新的激情，是儒雅的风范，是诗性的世界，是责任的担当。叶澜举出了一个很著名的事例：一个奥数冠军申请哈佛大学被拒绝了。在面试的时候，哈佛老师问冠军：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冠军回答：为了找好工作。老师又问：找好工作是为了什么？冠军说：为了挣钱。老师接着问：挣钱为了什么呢？冠军说：为了养家糊口。老师再问：还为什么呢？冠军说：没有了。哈佛的老师因为这个冠军缺乏社会责任心而拒绝录取。——笔者理解，“缺乏社会责任心”只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直白地说就是“没文化”！
中国教育的“没文化”，首先表现在教育的没有信仰。整个民族缺乏根本性的文化信仰和原创性的教育理念，从而导致了教育的改革没有真正支撑性的理念和指导方法，这是中国教育的尴尬所在。教育信仰缺失的主要表现形式是迷茫、缺乏情感、追求名利、没有是非标准。当我们丢弃了传统文化，却又找不到新的目标和方向的时候，我们的教育也就变得不再完整了。
本来，教育是多彩的、湿润的、幸福的、完整的，但不知何时起，我们学会了用名次、三好生、名牌学校、奖状、奖金、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来激励孩子努力，甚至用挣大钱、娶美女来刺激孩子勤奋。于是，我们用这些可怜的外在动机压抑了孩子内在的求知欲望，我们的忘却信仰让孩子走向了“没有文化”的深渊……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全国一盘棋的应试教育，将各级各类学校磨合得没有丝毫个性，一样的大纲，一样的教材，甚至一样的辅导资料，就像现代化的生产线，学校是一个大的生产车间，教师是工人，学生是产品。这样的教育，哪里还有灵魂和真谛？哪里还有信仰和文化？
再看我们现在的家庭教育，家长从幼儿园开始，生怕对孩子照顾不周，怕孩子热着，怕孩子冷着。我同事的一个孩子，高考到外地上大学却不敢一个人睡觉，从来没有洗过一件衣服……既然教育连真正实现向具有独立人格的现代公民转型都做不到，还凭什么来谈信仰和责任，凭什么来谈文化和教养？
中国教育的“没文化”，其次表现在教师的没有文化。有人说，教育之病已入膏肓；教育之痛罪在教师。对此说法，笔者曾嗤之以鼻，甚至认为上述不过就是教师队伍中间的一些败类所为而已，不过是一种鲜有所闻的个案而已。但后来仔细观察，笔者发现教师也正在成为一群最没有文化的群体。去年，中国教育报记者叶莎莎随中国高中生代表团对日本进行了短期访问，她在采访文章中称，“一个日本高中的物理老师会熟知中国的历史，读过《史记》和《三国志》……日本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喜爱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而被誉为文化传承者的中国教师又有几个人会把《史记》和《三国志》等认真读完呢？我所认识的、接触的，特别是在一线的中小学教师中，大多都是左手拿教科书（参考书），右手拿教鞭的。教师的书架上除了零乱无序的各种教参、考试练习册及各种随意编凑的垃圾读物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即便是一些学校被迫或者象征性地订阅了一些教育报刊杂志，却也是凌乱不堪地被淹没于灰尘之下。当教师不再读书，当教鞭和练习题成为最有效的教育工具时，教育还有什么文化可言？
更为可悲的是，一些教师胸无大志，只识蝇头小利。为金钱、为职称甚至可以撕破脸面，可以摘除面具，露出赤裸裸地贪婪本性。于是，桃李春风、师生情笃，这种纯洁的师生关系就无可非议地遭到了极大的异化。从屡屡见诸报端的“学生辱师”事件到克拉马依火灾中的“让领导先走”，从骇人听闻的“学生轼师”事件到“孩子死得很安详、很舒坦”，这些难道不都是教师“没有文化”的佐证吗？——有这样的教师存在，我们又凭什么能教出有文化的学生？！
中国教育的“没文化”，还表现在教育管理者的没有文化。越是基础教育，越要把握教育本身的规律性，否则就会脱离底线。《曹刿论战》有言，“一而战，再而衰，三而竭。”。但作为教育的决策者又扮演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呢？近些年来，中国的教育改革可谓风起云涌，教育新政亦是层出不迭，但到目前为止，中国的教育依然没有能够培养出诺贝尔奖，依然没有改变国民素质的落后现状，依然没有让中国的文明万世流芳。——事实证明，我们做了很多事，但大多都是一些形而上学的没有多大意义的很是迷乱的事情。既然实事求是才是富国强民的根本，浮华不实就是自欺欺人、霍乱视听就是误导与伤害，那么教育的“没文化”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教育是灵魂的教育，教育本身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大家都在指责和非议教师却不明白教师为何如此堕落，大家都知道中国教育实在太烂而却独独找不出问题的根源。我想，设若大家睁开慧眼看看我们的周围，想想我们的教育都是些什么人在主事当家，或许也就能够明白其中一二了！教育无行政，学校无政治。这仅仅是我个人的观点，不见得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然而就在这个“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的口号喊得是震天动地的时代里，有几个校长是具有学者风度、专家水准、大家风范的？那么多校长、教育主管，有几个是真正有品行有学识且一心一意想把教育办好的人？每每校长的任命，有几个不是按照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通过请客送礼、现金交易获得校长的宝座的呢？他们除了会场、酒场、关系场，他们都忙些什么？他们除了追求个人权力和利益，他们还有更高远的追求吗？无怪乎学校教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丢失了自主与特色；无怪乎不少的教师已经沦陷了师德，甚至出现了拉关系、搞斗争的龌龊。——教育事业由这些人等“统领”，教育又将会形成一种什么样的“文化”？
我们曾妄想有一大群很有文化、很热心于教书、更热心于育人的人们走上教育行业，然后让我们的孩子们如同苍鹰一般找到飞翔的天空、如同羚羊一般找到奔驰的草原、如同亚瑟王一样找到石中之剑。但遗憾的是，在孔方兄为先的全民浮躁中，教育就这样丢失了灵魂、 遗弃了“文化”……
毛泽东曾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西方世界则认为，“中国的经济崛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文化的崛起！”——那么，教育的“没文化”又将如何来担当起中华民族复兴的重任呢？？？
（李吉明2010年1月30日于河南新乡 邮箱：[email protect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