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李庄案的一审判决书通读了一遍。作为曾经做了十余年法官的我，都不得不感慨：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首先关于刑讯逼供，这原本是警察、检察官、法官以及作为辩护人的律师心照不宣的事，这是办理刑事案件中的高压线，谁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谁也不会去碰。办理刑事案件的基本套路就是围绕着侦查机关证据和公诉机关的公诉，就事论事、公事公办。但谁要是突破这个基本规则就得有特殊的门道和套路，也许是李庄觉得自己太牛了，居然敢以刑讯逼供以作为其辩护的突破口，确实是吃了豹子胆了。这是律师辩护中典型的铤而走险举动，尤其是在重庆打黑险恶风暴中，采取这样的动作，显然是小狗上茅坑——找死。
　　
　　从形式上看，侦查机关制造出来的证据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被他们审讯过的犯罪嫌疑人身体也都是完好无损的，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刑讯逼供的痕迹，这在犯罪嫌疑人出现在法庭上的时候，都是能有目共睹到的事实。事实上行业里人都知道，假如连这点基本功都没有，他们根本就不配做警察和检察官。所以，案外案中有没刑讯逼供，只有天知、地知，还有龚刚模及参与审讯龚刚模的警察知道。
　　
　　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公检法自然也有自己生存之道，当然律师也有律师的生存之道，但当律师的生存之道触犯了人家的“根本利益”的时候，倒霉的自然也只能是律师。李庄在重庆栽了，估计还是因为他太自信了，把自己的法码看得太重了，以为什么线都可以碰，所以失算了。
　　
　　其次，从判决书上列举的证据来看，几乎是流水线式地制造出来的，主要是警察和被警察关押的人犯的证言。在此笔者就不作过多的评价，大凡做过警察和犯人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时下在重庆收买警察作为证人，出庭指证警察刑讯逼，也太异想天开了，稍有大脑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难道李庄连这些常识都没有吗？
　　
　　但是，作为本案罪量刑最主要的证据，比如李庄帮助或唆使他人制作的伪证一份都没有在法庭上质证，指使他人收卖警察作伪证，收场了哪几个警察，作了什么样伪证，花了多少钱，也没有任何的表述。其中判决书上经常出现的“保利公司”，它的政府认可的注册情况如何，实际控制人如何认定，也没有片言只语。
　　
　　再者从对法律的应用上，开创了基层法院解释法律的先河，“本院认为，从犯罪构成上讲，该罪属于行为犯，不是结果犯”。也就是说，只要一个想作伪证，在向法院行进的路上走了一步退回来，都已经构成犯罪。这几乎到了本文开头所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地步了。
　　
　　纵观判决书，从头到尾对李庄的指控中，最有杀伤力和破坏力的无非就是：龚刚模在法庭上说被警察刑讯逼供了，李庄就会申请对龚刚模进行伤情鉴定，法官如不同意，李庄就走人，使法院无法开庭，并说叫龚刚模只能要李庄担任辩护人。其实，这不过是律师和检察官、法官玩的正常的法律游戏而已，无非是在程序上做文章，让委托人及其亲属感觉律师很牛、很厉害而已，否则，凭什么收人家一百五十万元？只是李庄的导演和表演都过于大胆了一些，而且表演的不是地方、不是时候，以至于影响了打黑除恶的大局。
　　
　　在这一份判决书中，明显感受到了重庆方面的蛮，北京律师的牛。但北京律师的牛，在重庆的“蛮”面前失去了威力，人家连表演的机会都不给你，直接把你打入囚牢，并以“重庆速度”从重、从快地把一名北京律师变成重庆阶下囚。
　　
　　相信，作为一名执业多年的律师，应该知道自己职业真实的分量，应该明白“北京律师+北京的背景+技术的安排+专业的表演”真正的含金量。在刑事案件的辩护中，一个案件收一百五十万元确实是个天文数字，但这是北京律师收割全国人民的惯例，刑事案件中一开口百万元以上，也不是三年、五年的历史了。无论如何，收了人家的钱总得给人家物有所值的服务啊，表演是必不可少的。但这次李庄大胆的导演、大胆的表演，动作和力度太大了些。势必触怒了重庆方面的各路神仙，当众神仙必将置要庄于死地的时候，李庄纵使有回天之力，也难改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把律师变成囚犯的“重庆速度”带来的“重庆之势”了。
　　
　　众所周知，这次重庆的打黑除恶风暴，完全是“强龙”与“地头蛇”的较量，而且“强龙”是占了上风，难道重庆地头上那么多的“地头蛇”真的就那么甘心情愿地束手待缚吗？很多人把李庄的获罪归结于“强龙”的铁腕，笔者也一度这么认为，但又觉得事情似乎不可能有这么简单。在看完李庄的一审判决书后，其中的某些情节似乎印证了笔者的职业敏感，李庄的获罪极可能是重庆的“地头蛇”精心设计和炮制的阴谋，拿李庄案制造是非，以全国人民的非议来反击和瓦解“强龙”的猛势，同时给重庆历史性的打黑除恶行动抹上历史性的污点。李庄案让重庆在全国人民面前蒙黑，让重庆打黑除恶行动蒙黑，让重庆的“强龙”陷于是非之中，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作为一名遥远的旁观者，不可能知道李庄案真正的内幕。李庄获罪，到底是因为“强龙”的铁腕，还是因为“地头蛇”的阴谋，答案也许只有天知道。
　　
　　但愿，笔者的担心不会和对李庄的担心一样成为现实。
　　
　　但愿，李庄不会成为永远的牺牲品。
　　
　　天上的虫子
　　
　　2009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