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广州《新周刊》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打来越洋电话，希望我谈谈日本的家庭生活。对此，我没有拒绝。今天，我把这个采访录音稿整理出来——

在我看来，一个国家的GDP成长以后，关键还是民生，还要看市民实际上的生活水平究竟怎么样。

在日本，购买新房以后，很少有进行内装修的。在我们中国，买主从事被称为“扒一层皮”的内装修，好像是天经地义的——硬是要把一个普普通通生活的家，内装成宾馆住房一样。

关键是房屋装修好以后，还要晾上几个星期乃至几个月。我在中国的一个朋友爱养乌龟，房屋装修好晒了两个月以后，他自己就带着乌龟住进去了。开始，他是光着脚擦地，不一会儿就看见自己的脚底泛起了一片白，然后是起泡，他赶紧穿上了袜子。三天以后，他想起了自己心爱的乌龟，结果是看到乌龟从壳到腿完全肿起来了。这个新装修的房间里面有害化学气体有多少，不言自明。这种事情在日本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必须承认，日本是一个讲究精致生活的国度。我在中国看过不少新建的房屋，几乎每一套房子，不管是高档的还是底端的，也不管是装修过还是没有装修过的，边边角角的地方都会显得非常粗糙。一位日本人曾经这样说过，中国现在高楼大厦的外观非常漂亮，但是，只要打开窗户，用自己的手把窗户外面上上下下摸一遍的话，手指头是一定会被划破的，这在日本也是不会出现这些事情。

我们还可以从室外说到室内。现在，日本家居厨房里面的水龙头很让人感叹。按照我们中国人的理解，水龙头能够分别出冷水和热水就很好了，而日本现在家居厨房里的水龙头有五种水的功能，有冷水，有热水，还有净水、源水和自来水。说到水龙头下面水槽的清洗，中国人习惯是把水龙头左右摆动一下，但还是觉得水槽的边边角角冲洗不干净。日本厨房水龙头的龙头是可以像弹簧一样拔出来的，这样冲洗水池槽就会非常干净。下水槽则是简易一个污垢处理机，只要把这个下水槽的盖子盖上，里面的电动装置就会旋转起来，放在里面的蔬菜果屑等被完全被打碎，像粉沫一样被冲掉了。

我们还可以从日本家居的厨房说到卫生间。他们卫生间的浴池要宽出一块地方，让人进去以后可以坐下，看起来是在泡脚泡腰，这实际上这是为高龄化社会的老年人服务的。年轻人可以一脚踏进浴缸，但是老年人要扶着缓一缓才可以进去。

现在，日本高层公寓的电梯入口处有三排按钮，一排是正常高的度按钮，旁边的左侧和右侧都是低位置的按纽，是为残疾人坐轮椅进去的时候方便用的。

每层楼道的垃圾房外面都有一个水池，扔完垃圾后，如果觉得手上有点脏的话，马上就可以洗手。一般楼房前面都有一个水池子，前面写着“这是给宠物洗脚的地方”，因为宠物要给它洗干净以后才能进楼房。

对日本来说，看一个家庭的生活水平，就看两个地方的洁净程度，一个是厕所，一个是厨房。每个日本家庭往往拥有很多种可以去除油腻的东西。比如说擦油腻的纸、毛巾、喷出洗油腻液体的东西、还有在屋里有防油的吸纸、专在榨油的时候油锅上面铺的白绵纸等等有很多。

日本主妇在家庭家务劳动的细致程度是远远超过中国人。众所周知，在日本家庭主妇是一种职业。在我们中国，家庭主妇常常是下岗的贬义词，不被尊重和推崇。而在一些日本公司，丈夫的工资直接汇入妻子和丈夫联名的帐号，从经济上保证了对全职太太的尊重。在日本的一些大公司里面，如果妻子不工作的话，有6000日元是给你妻子的补贴。这个钱不是很多，但是是一种承认。另外如果你的妻子不工作，你在税收上也能得到照顾。这样从国家、企业、民间的角度都表示了对主妇的尊重，自然主妇很骄傲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勤奋工作。

日本主妇一方面对生活的精致有很高的追求，比如说超市里最新鲜的水果、蔬菜，往往到晚上时间是二折的供应，都很少有人问津；另一方面，日本主妇又是很简约的。一般他们家里的洗衣机和浴室在两个房间里面，她们会买一个管子把一头放在洗衣机里面，一头放浴室里面，把浴池里面的水放到洗衣机，让水能二次利用。还有比较极端的例子：比如浴池里面洗澡之后水脏了，她们就放上一张报纸在水面，这张报纸会有吸污垢的作用，然后这盆水还可以用。中国家庭浴池就一个功能，有冷热水，而日本家庭浴池的水用完之后还可以保温，再次使用之前可以重新加热。很多女性杂志每期都有教女性用牛奶盒做储物盒，用旧衬衫做沙发套，传授废物利用的知识和技能。

日本人的环保意识也是很强的，比如说垃圾分类。分类大类是可燃和不可燃，但是可燃垃圾里面，比如生活垃圾垃圾，就要和报纸等分开。在不可燃垃圾里面，塑料瓶和铁罐、玻璃瓶等要分开。所以，在家里必须按类装好每一个口袋，才能扔出去。如今在日本的大都市，牛奶纸盒扔出去之前也是要自己处理的，要自己把纸盒子拆开，用水刷干净，把盒子叠平，这样才可以扔出去。这确实非常麻烦，但是每次早上看到垃圾站，别人一筐筐捆着的折好的纸片时，你就会为日本这个社会的生活精细和全新的生活观念感动的。（整理于2010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