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性10:详谬经济与未壮先老


    在中国性中,存在着一种普遍的详谬心理。所谓详谬,即是看似矛盾而实际有解,类似于否定之否定,只是来得不那么坚决,或者,只是前面的一个否定,而未能对否定再作否定,所以,便陷入自己所设的详谬圈了。


    这种详谬,可以在中国性的心理范式及其行为应用中比比看到。比若信仰重要与否,那怕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对此也会不置可否,然而实质上,他是希望找到自己所信和所依的。比如地方政府的发展观,是先破坏后保护,也是一种详谬,而其实,每一任执政官都知道,这样的代价耗损最大,但与自己的政绩和声名可能承担的代价相比,又是最小的了。2005年曾在中国社会科学界发生过一次“人类是否要敬畏大自然”的学术论争,对垒的阵营很不菲,一面是中国科学院院士级别的何祚麻等,一面是民间知名环保人士,此次论争,院士派或多或少带着一些政府的影子,而环保人士则完全是世界理念的代言了,即一个中国与一个世界的争辩,所以,论争本身,成了中国社会详谬的经典,而何祚麻院士所称的“人类不必敬畏自然”之语,则堪成这一详谬经典里的经典了。


    详谬的产生,乃是因为人类认识客观事物过程中的某种阶段迷失,从而使之无法得出真相,而将有解的真相视为矛盾。所以,解决详谬的本质,在于求证,而它的始基,就是尊重科学。然而就中国性而言,详谬业已成为其DNA的一部分,因此,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来看,详谬始终都相伴中国社会而行,渗透在每个中国人的意识与行为中,也因为这种详谬的存在与作用,中国的许多事物,都显得光怪陆离,让正常的世界看不懂,也意会不了。也正因为这种详谬的普遍性,所以中国社会难以由公法来要求,而是十分地流行潜规则。如果不是中国人,要在这种详谬社会中生活,是很不习惯的。


    详谬流行于中国社会,融合于历史,所以,出现了独有的“中国特色”,实际上,这个特色就是详谬。在过去,中国的百姓并不希望社会有什么公平正义,而只盼望一位“青天大老爷”来为自己作主,这是众生的详谬。而千年儒法所强调的君臣父子,以及读书登科一朝跃上龙门,则是礼教文化的详谬。当然,“君权神授”之命,则更是详谬得荒诞。到了现代,还有阶级斗争之论,超英赶美放卫星之大跃进,则可谓是详谬至极的演绎了。在今天,这种详谬仍处处可见。城市化的大扩张和国际大都市的雄心,GDP唯上的发展观与土地财政,而最具眼球力的详谬典型,则是中国房地产和加工经济,这两样,支撑着中国畸形的内地消费投资和外向出口贸易,而也因为详谬的本质,所以使中国社会自身也势若骑虎。


    中国性的详谬心理性格,并非是真实矛盾的存在,而是一种长期茫然后的失明,也是一种失去方向的方向。回顾一下历史就会知道,要破解这种详谬总是需要一个特殊的时期,发生一些特殊的事件,方有可能在历史的一瞬间让中国看到一丝真正的光亮。然而,详谬毕竟是中国骨子里的血脉,这个国家稍一平复,详谬便会再度融中国的社会中穿行。而如果真要深究中国何以植下这详谬的种子而不能根去,答案则显而易见:因为详谬乃是愚民的最好方法,亦是左也可右也可的大谎之道,笼罩于中国四野,便可很好主宰了。


    如此这般的详谬,施于今日,也必然会有其详谬的结果。因为详谬并不可等同于真解,而详谬的伪衣终有一天被风吹起一角之时,让孩子们看到真相。比如那些院士们的“不必敬畏大自然”的详谬之语,在今天的气候变化之际,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说自然的话了。而即便还有一些“低碳阴谋”论的流布,说这些话的专家们也终是不会肯居住在垃圾焚烧场旁边的。等等这些,可以看到的是,这个详谬根性的社会,已经到了将要走到虚伪尽头的时候,而揭示这一详谬的,并非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先知,而是那个曾曾被我们远远抛却的小小自然,那些煤炭和石油,那些不曾被我们珍惜过的土地和江河湖泊,那些种子和绿叶。在自然面前,一个偌大国家的详谬,只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纸巾,我们马上就需要用它来擦拭悲伤的眼泪了(如果中国人还有的话)。


    我在许多的场合,见到过不同的青年人,中年人,大学生们,他们很吃惊地问道:人生还需要价值观?同样地,在更多的场合,我见到的一些政府官员,一些房地产开发商,他们对于一座城市如何葆有价值以及一个社区如何建立有价值观的生活方式并不感兴趣。我在各地,见到的是城市日新月异的兴建和扩展,这种看似繁荣的表面之下,实际上早已透支了更为客观的资源,而唯独剩下的,最后只会是我们孤家一群了。这个时候,我们依然还深处于自己的详谬之中,不知道这个社会将未壮而先老,未兴而先衰。


    中国的今天,当止详谬。而解决详谬的方子,唯开启科学。而要兴科学,则必有一场博大文化的复兴。现在,是这个国家从头开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