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我曾经在北京的一家旅行社工作,后来去西藏当了近一年的翻译导游。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旅行就是我的工作。
后来,我认识了几个玩旅行的朋友,他们遇山开路遇水搭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间或还给你讲解一些山川地貌民间掌故,像我这种不能吃苦又不求甚解的,很难跟他们玩儿到一块儿。但也让我懂得,一个好的旅伴的重要性,超过任何一处风景名胜。
出们的次数多了,认识的旅伴也就多了。他们的习惯形形色色。有人换了床就睡不着觉,但你总不能把家里的床扛着四处走吧。有人一定要裸睡,哪怕是在火车的卧铺上。还有人早起三件事,看电视、拉屎、喝茶,件件费时费力。其他人再着急出发,也得耐心等着。
也有更奇怪的。有一次去镇江图书签售,同行的有两位老姑娘,哪盏灯都不省油。叫她们吃饭磨磨蹭蹭,叫她们出去玩儿根本不接电话。就算是在饭桌上偶尔露面,也是埋头狂吃,一言不发。回北京的路上,我们四人一个包厢。本来两人还穿着裙子,睡觉前突然彼此使了个眼色,接着便拎着行李出去了。以为她们准备半道下车,想不到半小时后两人又现身了,超短裙换上结实的牛仔裤,上半身也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我实在不明白,对旅伴都如此防范,为什么要一块儿出来呢。
还有人喜欢到了地方后,至始至终呆酒店不出来。有人喜欢结伴,有人喜欢独行。有人喜欢泛泛之游,也有人玩的很专业,登山(我习惯说成爬山),看鸟,看植物。
旅途中经历的事情,是你呆家里永远经历不到的。
但旅行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封闭恐惧。出行前的准备也是一种折磨,提前几天就睡不着觉,心里老想着突发状况。
我经常在床头放着地图册,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身未动心已远说的是我,让心灵去旅行说的也是我。一个好动的人却不敢行动,这也许就是宿命。我知道克服旅行恐惧的的唯一办法就是旅行。每次出门前我会说服自己,给自己一个必须出门的理由,平时我还会读一些心理疗法的书,甚至通过在航天部门工作的朋友打听太空人的封闭生活。
旅途,陌生的城市,是我经常出现的梦境。不是赶火车,就是坐在火车上,中途有同伴临时上下。再不就是就是坐在宽大的飞机里,飞机在城市的马路上滑翔起降,周围都是璀璨的灯火。
我熟悉各种交通工具,从北京到上海的高铁的时速,到空客A380的内部装置。我还熟悉航班和航空公司的服务。连机师罢飞,航空公司高管跟空姐谈恋爱这样的消息都不放过。
任何一次交通意外都会让我手心出汗,仿佛自己就在上面。
一次,从报纸上读到,北京到天津的动车在中途停了很久,原因是有人在厕所抽烟引发火警。从那儿以后,凡是乘坐动车,不停嘱咐爱抽烟的朋友,一定不要吸烟。
很少独自出门,除了跟朋友出去玩儿,也很少跟父母一起旅行。一次说好了去北戴河,由于头天喝大,赶到火车站车马上就要开了,只有父母在站台上等着。父亲有一段要回老家,但总是被我们拦住了。还有一阵子去海南,那边的亲戚还专门买了房子。但也因为他们年纪大了而路途又过于遥远而作罢。后来在我的小说里,描写了一个老人总是在准备行李,最终又总走不成的情景。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隐秘的目的地,旅行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人在一个地方呆烦了,就应该换一个地方。
每到一处,当地的酒一定要喝,因为你能喝出当地的水土。古玩市场一定要逛,从老物件上可以看到当地的历史。
去年底去广州宣传新片,去的时候还算顺利,但回来时却遇到航空管制,闷在机舱里一个多小时。问题是机组人员明明知道航空管制,可他一定要在所有的客人到齐,仓门紧闭后再说我们抱歉的通知。我去的地方不多,但我敢说咱们是航空管制最多的国家。那天,飞临北京的上空时天色已暗,屏幕出现了北京璀璨的鸟瞰图。就像是飞蛾扑火,我的心里一阵小小的激动。
还有一次坐火车从上海回北京。下火车出了火车站,一摸,手机丢了。赶紧回车上找,当时车上已空无一人。找到睡觉的那张床铺,突然,车灯灭了车门关上了,火车启动入库,犹如世界到了末日。可笑的是,后来发现手机就在裤兜里,可当时怎么就没摸着呢?
还想去很多地方,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书中描写的一生中必须去的多少个地方,也许我一处都没去过。去德国卡塞尔,临时从飞机上下来更成了我旅行经历的一个污点,那座城市恐怕只能永远停留在我的想象中了。但只要是去过的地方被人提到,我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受,就像是提到我的熟人一样。
有时会想起以前接待过的客人。一辈子住酒店,一生都在路上。护照上盖满了旅游签证的戳儿,旅行箱子上贴的全是航空公司的不干胶标识。我从心底羡慕他们,不知何时才能过上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