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分配到分享：中国律师的理念转型
刘桂明
作者按语：
2010年11月2日，刚刚结束人大律师学院“律师事务所管理研讨班”培训的部分京外律师来到北京天同律师事务所交流访问。应天同所主任蒋勇律师盛邀，我也参加这次见面交流活动。正式交流之前，再应各位律师之邀，发表了如下一番感言。自然，其中有些言语已经作了事后的修饰与整理。
尊敬的蒋勇主任、亲爱的各位律师：
很高兴与各位律师新朋老友在天同律师事务所相聚，也很感谢蒋勇主任对我的邀请！更感谢你们在交流具体业务和管理问题之前给我这个学习与汇报的机会！
今天我要跟大家交流的一个问题是，在当下这个社会转型期，在我国经济方式正在重大转型的背景下，我国律师如何面对转型，如何实现转型？对今天来到天同所交流访问的各位京外律师来讲，我更需要强调的问题是，在目前17万律师中，我国的中小律师事务所、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中西部地区律师事务所，如何发展、如何转型、如何提升？
离开中国律师杂志这几年，作为过去律师界的打工者，也作为现在律师界的志愿者，我曾经利用工作机会见到并走访了许多中小律师事务所、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中西部地区律师事务所，收获很大，感觉不少。
其中一个最大的感觉是，我国律师事务所的发展并不是仅仅注意那些大城市里的大所，而是要看那些中小律师事务所、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中西部地区律师事务所。所以，我的观点是，无论是从“木桶效应”还是从“短板效应”角度看，只有抓住了中小律师事务所、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中西部地区律师事务所的发展，才能有我国律师业的整体发展。因为中国50人以下的律师事务所还是占了绝大多数，所以，就需要认真研究和努力探索这个问题。
那么，我们的中小律师事务所怎样才能做大做强呢？
在这里，我要强调的不只是规模做大，另外更重要的是专业做大。其中，通过理念转型，实现新的跨越是重中之重。
在座的各位律师可能更关注一些在业务上和管理上的具体问题，比如说在律师业务收费中如何面对当事人报价。所谓报价，根据实际情况各地肯定不一样。在北京可能是分阶段收费，但对当事人是统一报价。比如说侦查阶段多少、起诉阶段多少、审理阶段多少，各位律师自然明白报价也需要智慧和经验。我相信，你们今天来到天同所交流访问，肯定会有收获的。
我刚才说了，中国律师业的发展只有全面考虑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的发展，才有中国律师的整体发展。而其中的短板效应就可能在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和中西部律师事务所。当然,我们在一个中小城市比如说海口就无法做成一家规模所。就算是能做到，既不实用也很不容易。但是，在现实中，我们看到要做一家纯粹人数意义上的规模所应该说也很容易。有人说，采取收取摊位费的方式就相对很容易，但这不是理性的发展模式，而是一种大跃进。
说到做大，实际上我国的律师事务所如何做大，已经出现了三种模式。第一种是自然做大，比如说金杜、君合那样的大所，通过自己多年的努力慢慢地做大了；第二种是合并做大，这种做大的律师事务所主要以1998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由三家所共同成立的国浩律师集团和上海锦天城律师事务所为代表，后来还有通过合并形成的北京的竞天公诚、金城同达、中伦金通等律师事务所。严格意义上说，现在越做越大的大成律师事务所也应该被认为合并做大的模式；第三种是联盟做大，比如说八方律师联盟和中世律所联盟以及由香港吴少鹏律师发起的长江律师联网。这种模式有优势也有局限性，因为联盟之间很难形成一个统一的工作机制。
除了以上三种模式，还有其他模式吗?我认为,在我们无法通过规模做大的时候,另外一种做大的模式就是专业做大,就是通过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之间的合作与大城市律师事务所的相互分享实现做大。也就是今天我要讲的中小律师事务所、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通过从分配到分享的理念转型，实现做大做强的理想目标。
从分配到分享，看起来是简单的六个字、一句话，但实际上是一个艰难的转型过程。我们做律师的习惯性思维往往是通过这单业务、通过这个平台我能获得多少资源，取得多少受益。不管是实行提成制还是工资制，最终基本上都是如此。现在，我认为我们的观念应该转型了，应该改为我能让多少人受益，能使多少人发展。如果过去我们只关注分配，那么现在我们就要开始关注分享。
我们知道,一家律师事务所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面临一种“瓶颈”现象.我曾经就此总结了一个现象，那就是“三年看稳定，五年看提升，八年看发展，十年看创新”。各位律师可能比我更有体会，尤其做到七八年时，就像爱情婚姻里的七年之痒，更像万米长跑中六七千米时的极点反应。可能有些疲惫，也可能有些困惑,甚至有些想放弃。正如你们这次来北京参加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的律师事务所管理研讨班，原定的50个人指标竟然没招满，据说只来29位律师。为什么人数这么少呢？为什么开设公司上市与并购业务培训班时，报名人数却一超再超呢？后来,徐建院长让我做点宣传工作.所以,我就将招生简章在我的博客上转发了.当时,我就分别取了几个标题:中国律师事务所发展的”瓶颈”在哪里?中国律师如何面对”成长中的烦恼”?
我分析，这次培训班之所以来的人不多,估计其中有几个原因：一是很多人嘴上说重视管理，实际上根本不重视；二是很多不是合伙人的律师觉得律师事务所管理和自己没关系；三是很多律师只关注自己的腰包、自己的分配,未必关怀律师事务所这个团队的未来发展。我原来工作的团中央工作时，每天面对的预防青少年犯罪工作，应该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但是，实际上有谁真正重视呢？我曾经概括说，预防青少年犯罪和少年司法工作，其实在许多人眼里是一项“想起来紧要，说起来重要，做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的工作。所以，律师协会也说要加强管理，但那是上对下的方式。这次参加律师事务所管理培训班的人这么少，正好也说明了我们律师管理的尴尬现状。
从分配到分享，分配的是金钱，是腰包，是眼前的利益.而分享的则是如何“走出去，请进来”，是智慧和经验，是机会和空间。
你们今天来拜访的天同律师所也是一家中小型律师事务所，是一个值得分享的团队.律师业既是一个个性化的职业,也是一个多元化职业。所以，综合所、专业所各具特色。如果自己无法做成规模所和专业所，我们还可以探索别的办法。比如说海口的一家律师所承办了一个案件申请需要再审，但对最高法院关于再审案件的内部运作机制、机构调整情况、具体工作要求乃至法官的工作思维都不熟悉。这时就可以考虑与天同所这样的团队进行合作。这就是一种分享，这是一种业务经验的分享，也是一种工作思维的分享，更是一种研究成果的分享。
就我所知，这几年蒋律师与他们天同整个团队做了不少探索与研究。通过对新修订的《民事诉讼法》关于再审程序的研究，他们提出了一个民事诉讼“准三审”的概念。现在看来，他们的专业研究已经达到了这样一个境界：诉讼非诉化，再审三审化，专业团队化。为此，他们竟然可以将繁杂的诉讼程序简化成一套像非诉讼业务一样的工作流程，他们竟然可以将我国法律中本来没有的程序优化成一个名为“准三审”的特别程序，他们竟然可以将许多律师同行很头痛的诉讼业务美化成一种快乐的经验分享。而这些正是我本人对天同所特别关注的地方，看看他们装订的案卷。看看他们设计的流程，看看他们制作的文件，你们肯定会有新的发现。（作者注：几年前本人曾为天同所题写了一个嵌字对联，具体内容是：天降天才乃天降，同行同志为同行。其中“降”字与“行”同时运用了中国文字的不同读音）。
我们都在说律师业务专业化，但究竟如何做确实是一个难题。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做起来可能更难，我的观点专业化可以做，但需要学会分享。比如在海口做一个专业的刑辨律师可能很难，这时候就可以考虑跟北京的律师进行合作，北京现在已经有专门作刑事辩护的律师事务所，比如尚权所。而民事诉讼的专业化，同样需要找到相关的专业所进行合作。就像刚才我讲到的，如果我有一个再审案件，就可以交给蒋律师。交给他们之后，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有一句老话说，对领导者来说，财散人聚，财聚人散。其中道理就是如何分享、能否分享。这种合作式的分享模式看起来好像自己的钱少了，但实际上自己挣到的东西更多了。正如一个思想通过分享可以得到两个思想，律师同行通过如此合作与分享可以更加快乐，而对当事人来说，心里就更加踏实了。
今天在座的各位律师朋友，相信你们通过这两周在人大律师学院的学习，听完各位老师各路专家的讲座之后，内心触动肯定不少。但是，不能只是触动，也不能光有心动，应该还有行动。这个行动就是以后要努力形成交流式的分享、合作式的分享。不仅是所内律师之间的分享，更重要是本地律师和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律师之间的分享。
总而言之，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中小城市的律师所、中西部地区的律师所要做大作强。但是，在现实中，中小城市的律师所做大有难处，就是做大了之后也有难处。当然，大型律师事务所、大城市的律师事务所同样也有自己成长中的很多烦恼。所以，我们常说，中国没有最好的律师事务所所，只有最适合的律师事务所。那么，对我们中小律师事务所、中小城市律师事务所、中西部地区律师事务所来说，做自己适合的律师事务所就是自己最好的目标。
而这一切就需要我们通过理念转型，通过自己过去着重分配到今天着眼于分享的实际行动，就能够做大做强，做自己心目中最好的最适合的律师事务所。祝你们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
最后，我有两个想法向大家报告一下：一是以我们民主与法制社为载体组建一个协作式的律师协作网络机制。在我看来，中小城市迫切需要一个协作网络平台；二是准备打造一个中小城市律师发展论坛。今年国庆节，我在南通待了好几天，与当地司法行政和律师协会领导进行愉快的交流。在交流中，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小城市律师业怎么发展？现在有关方面是否已经注意到中小城市律师业发展的迫切需要？为此，我们明年创建一个中小律师事务所发展论坛。
当然，我们不拒绝大所参加和支持。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所的参加与支持将更加有助于中小城市律师业的发展。可以说，这也是一种快乐的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