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推着巨石爬山
人类带着工业革命与科学进步的丰硕成果迈入二十世纪,可是人们的生活图景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美好,反而是连续经历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规模空前的战争,规模空前的灾难改变了世界格局也左右了哲学的发展走向。一批思想家延续叔本华、尼采开拓的非理性主义思潮,在前所未有的困境中审视世界、思索人生,从而痛苦而无奈地宣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荒谬的!他们,就是重塑二十世纪西方精神面貎的存在主义者。
加缪,法国著名作家、哲学家、评论家,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同时也是令人敬慕的存在主义代表。他置身于“苦难与阳光之间”,既揭示了这个世界的荒谬,也指出了它的另一面:人消除不了世界的荒谬,但能够尽可能地享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比如青春、生命、爱情和欢乐。
1913年,加缪出生于法属阿尔及利亚的蒙多维城。一年后,他父亲作为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士兵阵亡,只好随母亲移居到阿尔及尔贫民区的外婆家,生活十分艰难。从那时起,死亡与贫穷的阴影就与加缪始终相伴,这使他深切地体会到了世界荒谬和怪诞。他靠奖学金读完了中学,1933年以半工半读的方式在阿尔及尔大学攻读哲学,他的毕业论文题为《柏拉图主义和基督教思想》。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加缪投身地下抵抗运动,从阿尔及尔来到巴黎,主编《战斗报》。在反抗德国法西斯的同时,他还反对歧视北非穆斯林,援助西班牙流亡者,同情斯大林的受害者……因此,他又是一个典型的人道主义者。
加缪从1932年开始发表作品,1942年因发表中篇小说《局外人》而名声大震,1947年又凭借长篇小说《鼠疫》广受好评,获得法国批评奖,两年内就再版八次,从而奠定了他在西方当代文学中的重要地位。1951年,他发表了自己的长篇哲学论著《反叛者》,由于宣扬纯粹的、有界限的反叛,批评革命的暴力,引发了与萨特等左派知识分子的激烈论战,以致这两位曾经有着深厚友谊的朋友最终走向了决裂。
1957年,加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瑞典学院常务秘书安德斯·奥斯林特在《授奖词》中这样评价他对当代思想界的贡献:“他被一种真正的道德感激励着,全身心地探讨人生最基本的问题,这种热切的愿望无疑地符合诺贝尔奖为之而设立的理想主义目标。他不断地确认人类处境之荒诞,然而其背后却非荒芜的否定主义。……他因此而创造了一种价值。”
1960年,加缪在一次车祸中不幸身亡。《纽约时报》对此发表评论称,这是一次荒诞的车祸,幸亏现代社会已经接受了加缪的哲学思想,它将长存于人们的心中。
生于北非,长于北非的加缪是地中海的儿子,他所主张的是地中海思想——正午思想:明知黑暗终将降临,明知世界冰冷,仍然要尽力燃烧!作为一个存在主义者,他洞彻了这个世界的反面:令人心酸无奈的荒谬;作为一个人道主义者,他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正面:生命、爱情和欢乐。在他看来,这正反两面互相依存,相反相成:“没有对生之绝望,就不会有生之爱。”
《西绪福斯神话》和《局外人》构成了加缪的创作母题,而是《西绪福斯神话》更是加缪哲学思想的集中表达,它不仅影响了二十世纪的西方,也渐渐影响了世界思想界。
关于这个“西绪福斯神话”,加缪是这样讲述的:
神判处西绪福斯把一块巨石不断地推上山顶,石头因为自身的重量又从山顶上滚落下来。他们有某种理由认为最可怕的惩罚莫过于既无用又无望的劳动。
……
人们已经明白,西绪福斯是荒诞的英雄。这既是由于他的激情,也是由于他的痛苦。他对神的轻蔑,他对死亡的仇恨,他对生命的激情,使他受到了这样无法描述的酷刑:用尽全部力气而一无所成。这是为了热爱这片土地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局外人·鼠疫》94页)
加缪这个《西绪福斯神话》的深刻之处就在于,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西绪福斯。“起床,电车,四小时办公室或工厂里的工作,吃饭,电车,四小时的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大部分时间里都轻易地循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们每个人都像西绪福斯那推着自己的巨石,“一生中每一天都干着同样的活计,这种命运是同样的荒诞。”
西绪福斯神话是荒诞的,也是悲壮的。加缪更加深入地写道:“他知道他的悲惨状况有多么深广”,然而,“没有轻蔑克服不了的命运”。
西绪福斯不仅是悲壮的,甚至是幸福的。因为,“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土地的两个儿子。他们是不可分的。”
在荒诞中发现幸福或快乐,是加缪对深陷困境的人类作出的卓越贡献。瑞典学院常务秘书安德斯·奥斯林特,在授予加缪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词》中这样评价他的《西绪福斯神话》:
在希腊神话中,西绪福斯把石头推上山顶,又滚下来,如此反复,永无休止。这西绪福斯在加缪的一篇论文中,已经成为人类生活的一个简洁象征。但在加缪的解释中,西绪福斯的内心深处是幸福的,因为这推石上山的愿望本身已经使他满足了。在加缪看来,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追问人生值不值得活,而是必须如何去活,其中包含着承受因生活而来的痛苦。
宗教以一种忘我的崇高精神训导人们以苦为乐。无论是想步入佛教的极乐世界,还是想跨进上帝主宰的天堂,只有经历苦难,只有苦苦修行,灵魂才能得到最终拯救。
哲学则使我们提升了思想力度,获得了思辨能力。它让我们通过思索认识到,荒诞与幸福、痛苦与快乐本来就是人生中相反相成、互相依存的两面。它们是密不可分的,都是我们人生中所要经受的必然。没有死亡,就没有新生;没有寒夜,就没有黎明的曙光;没有痛苦,快乐也就无从谈起。
苏格拉底说:“我们中间以学习知识为主导思想的人具有最快乐的生活。”
亚里士多德说:“许多快乐是互相冲突的,那是因为它们不是在本性上快乐。只有那些对美好的事物的人来说的快乐,才是在本性上的快乐。这就是永远合乎道德的行为。”
叔本华说:“人生犹如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来摆去。……自从人们把一切痛苦和折磨变成地狱的概念之后,留给天堂的就只有无聊了。”
尼采说,快乐是“我的玫瑰”。
加缪说:“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土地的两个儿子。他们是不可分的。”
从古至今,西方的哲学家把幸福或快乐作为一个问题,对它进行了长期而反复的思索。每一次思索都会得出一个阶段性的结论,每一个结论却似乎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因此,这便成了一次没有终点的精神旅行,势将伴随人类所走过的每一个时代。
2009年夏天,又一个流行语开始在我国各地广泛流行起来:“寂寞”。各种以“寂寞”构成的句式铺天盖地充斥着人们的视听:“我呼吸的不是空气,是寂寞”;“哥玩的不是游戏,是寂寞”;“晒在地上的不是阳光,是寂寞”……一切都不是别的,只是“寂寞”。
从2005年的“郁闷”,到今天的“寂寞”,构成了近年中国人的情绪标志。难道这一切真的如同叔本华所说的:人生犹如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来摆去?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加缪的思想,从荒诞中发现心灵的幸福和快乐?(未完待续)
下篇:杨黎光·《我们为什么不快乐?》之九 权力与财富沉迷的悲歌
杨黎光网站:http://www.yangl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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