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电线杆子也在等你【四首】■ 洪烛

      我变成电线杆子也在等你

地震过后，我站在废墟上等你

泥石流过后，我站在岸上等你

我变成电线杆子也在等你

踮起脚，伸着脖子，遥望日出的方向

我在等太阳升起吗？不，我在等你！

总想站得更直一些，更高一些

是为了能早一点看见远方走来的你

 

停电的夜晚，我站在黑暗中等你

双目失明，会有满天繁星从头顶升起

它们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你

我变成电线杆子也在等你

等你从废墟里走出来，笑容依旧灿烂

你会想起我吗：“那个人个子挺高的！”

我没有背叛自己的等待，没有背叛你

 

楼房倒下了，电线杆还站着

只要电线杆站着，就说明有人在等你

电线杆倒下了，可我还站着

只要我站着，就说明你并没有被忘记

某一天我也会倒下的

我倒下的地方，会有一根电线杆迎风站立

不，那是它在代替我等你

你看见它就像看见我，看见等你的人

而它看见你，就像看见我自己

【2010年3月写于国家电网四川电力阿坝公司】

 

 

      阿坝草原上的电视机

偌大的草原

有一顶小的帐篷

小小的帐篷里面

有一台小小的电视机

小小的电视机里

有一片小小的草原……

 

它正在播放这样的节目——

四川电力公司在阿坝草原

免费发放太阳能供电设备

使牧民看上了电视

 

祖祖辈辈在草原游牧的人

不仅看见了电视

还看见了电视机里自己的笑脸

不仅看见电视里正在接受采访的草原

还看见草原外面的世界

 

从这一天起，他拥有了

两座草原，还同时拥有了

两个太阳，两个世界

 

寂寞的他，曾经把草原当成电视看

日出而作，日落而栖

今天，他把电视

也当成一片彩色的草原

 

他仍然在放牧，只不过

放牧的是自己的眼睛

【2010年3月写于国家电网四川电力阿坝公司】

 

 

      题映秀镇春天坪变电站竣工照片

很美的一个小地名

很美的一个更小的地名

在我眼前一下子亮起来了

 

很美，也很残酷

谁都知道映秀是汶川大地震的震中

 

借用别人的说法——

比春天坪更大的是映秀镇

比映秀镇更大的是汶川县

比汶川县更大的是阿坝州

比阿坝州更大的是四川省

 

比四川省更大的是-----祖国

祖国，在我眼前一下子亮起来了

 

美，穿越了残酷，依然很美

光，穿越了黑暗，依然很亮

祖国的一个地方，一个小地方

一个更小的地方，倒下后

终于又站起来了。我想上前扶它一把

不，我想从它身上

汲取一点新的力量

 

为这么美的地名写诗

写得再美，也不过分

 

为这么伤心的地方写诗

写得再美，也显得丑陋

 

我写出了最没有才情的一首诗

幸好，映秀会原谅，祖国会原谅！

 

要知道，虽然我看上去毫发未损，

写诗的保险丝却烧坏了

心里面，刚刚经历了一次跳闸

——幸存者受的是内伤

【2010年3月写于国家电网四川电力阿坝公司】

 

      照亮回家路

照亮回家的路，就等于照亮

走在路上的你，和走在路上的我。

照亮千万条路，就等于照亮千万个家，

照亮回家的人，以及等在家中的人。

 

照亮回家的路，照亮等待与行走，

最终照亮团圆。

 

你是我的家，我是你的路。

你是我的电，我是你的灯-----

我照亮你的同时也被你照亮了。

你照亮我的同时也照亮了自己：

你不是你，你是我做着的梦，

是路做着的梦。

 

千万条路做着千万个梦，

每个梦中都有一盏灯，

每个梦中都有一个你。

 

你不是一盏灯，你是千万盏灯。

你不是一条路，你是千万条路。

你不是一个家，你是千万个家——

你不是你，你是千万个你！

 

你照亮别人的梦就等于

照亮自己的梦，你照亮别人就等于

照亮自己。

 

走在夜色中，我看见你就看见了路。

走在路上，我看见你就看见了家。

回到家中，我看见你就看见了亲人——

你照亮别人的亲人就等于照亮自己，

照亮自己的亲人。你不是你，

你是千万条路的亲人。

【2010年3月写于国家电网四川电力成都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