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徐葆耕(下)




 (接上)

且不说作为一名学校得力中层骨干(我当然无此资格)我望尘莫及,即在文化修养、个人才智……诸方面,他也高我许多。但他对我一向无此“优越感”,一直平等相待,虽然在“大面上”他也不可能一点界线也不讲.例如有一两件事(远非“细事”),表面看来是他们“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但很显然,那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使然,我一直就未责怪过他们。总起来讲,共事期间,他不论是在精神上、物质上,都给了我必要的支持。精神上的支持,当然莫过于对我的学术活动的支持。例子之一是:我的那本颇得读者好评的《二三十年代的清华校园文化》(2000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是他牵线(把我介绍给主编先生)写成问世的;又例如有一次,我的一部作品出版碰到了荆棘(那些年我的作品在校内出版一直布满荆棘,几乎是不可能被通过,校外朋友谑称之曰“墙外开花墙外香”),我没法,写了个申请给中文系求援,葆耕见后,觉得该作品对校内校外都还有一定价值,立即发给我一份表格,建议我申请一种叫做“清华大学学术专著出版基金”,谁知这个申请连同作品到了出版社,很快就被一位“权威”审委给“否”了。表面理由是“不够学术水准”,实际上却另有文章,时过境迁,这里没有必要多去说它,但葆耕这份心意,我是感激的。在物质(说白了就是“财路”)方面,我在前不久一篇小文里,曾谈到我被一位“上层领导”恃权肆疟给我穿“小鞋”,“事业”上和生活上几乎把我逼到了“绝路,……。这绝不是耸闻之谈。请想,我当时拉家带口,是校内有名的“拮据户”,要不是以徐葆耕、孙殷望他们主持的中文系(让我仍在对外汉语教课)给我一碗饭吃,把我从精神、物质双层夹击下缓解出来,“前途”确是不堪设想的。所以我常半开玩笑地说他们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待到双方都退下来以后,这种人为的界线亦愈来愈不起作用了。据我所知,葆耕退下来最初几年,仍然不甘浪掷光阴,非但“一有时间便关起门来写作”(孙殷望语),而且经常应聘到各地(如深圳)作长期或短期讲座。但最近一两年,可能因为身体关系(他很早便被去掉了一只肾),他不常外出了,因而在校园里(我们一直是“君子之交”,极少过从)常常碰见他骑着电动三轮匆匆来去的身影。他一见到我,总是停下车来,有时站着寒暄几句,有时干脆拉我到一旁坐下来,聊些过去彼此感兴趣但无暇探讨的、多属学术方面的问题,诸如清华的传统精神和学术精神(我们都有这方面的作品)、陈寅恪的志节(如陈寅恪先生是否有”“两难”问题,陈在《王静安先生纪念碑》碑文中所说的“俗谛”究竟指什么……),以及校史上某些文人、轶事等等。从最近的谈话里,他常常就我过去和他交流或请教的问题流露出某些“自我检讨”乃至“自责”性的话语……。孔子曰:“过则无殚改”——这就是葆耕!。

葆耕读书特别细致,不但讲起中国文人(特别是清华校史上的文人)、即讲起外国某些主要作家来也是“如数家珍”;他善于概括,往往有很丰富的理解和体会。例如不久前我读到他的一篇题为《漫话中文系的失宠》的文章,就足见其这方面的功力。再如他读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发现:

“比如讲安娜下火车后,发现丈夫的耳朵有些不对劲。你仔细琢磨,夫妻生活8年了,此前从没发现丈夫什么毛病。但是去了一趟莫斯科,就发现他的耳朵不正常了。这就预示着发生了变化。因为她遇到了沃伦斯基。即便她在火车上一再告诫自己忘记沃伦斯基,回到家庭和孩子身边。但是从她下火车第一眼看到丈夫,她就发现自己回不去了。这些细节就是我自己在阅读中的感受。安娜的感觉是一种很普遍的心理学现象。比如某位同学被班主任批评了一顿,他觉得不满,但是只能闷在心里呀。当同学见他闷闷不乐,便问他怎么啦,他不好说或者觉得也不该说,于是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老师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他把对老师不满的情绪转移到对老师容貌的评价上了。所以,阅读讲课的时候一定要自己感受,在研究之后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由于“同道”和基本素质“性相近”关系,他应该是我的学友乃至诤友之一,我们之间的切磋和交流是常有的事。譬如,我们曾谈到过我前面提到我们在治学情趣和风格方面的差异。总起来讲,我对自己的评价甞谓“学无精,识有透,……性颇顽,运常谬……鞋常小,衫常旧……”;我对人对事,比较注重志节(或气节)问题,以致常常被指责所谓“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容易惹人不高兴;我读书比较崇尚陶渊明的“好读书,不求甚解”,换句话说,就是做出自己的“解释”,常常满足自己的某些一得之见,对人对事容易发生“片面性”或“偏激性”(这是好多朋友曾向我指出过的);而葆耕则比较过分热中他们的所谓“艺术性”、“权威性”,往往“抓不着要领”、瑕瑜莫辨,乃至常被某些“事宜”乃至权势蒙住眼睛,看不见某些现象背后所掩饰着的实质。我们各自有过的不同类型的“坎坷”,可能这也是它们的原因之一。

现在他走了,我将永远失去他这样的学友和诤友!只有把他给我的一些重要印象写出来,以资缅怀。

“人生自古谁无死”!对于生命的结束,我想我和你都不会看得太重,但想不到你却走在了我的前头!虽然谈不到是“白发人反送了黑发人”,但总使人产生无限的遗憾与怅惘。你安息吧!待到我也“诸事已万事休”时,我一定去找你,我们换一个更清净的地方再切磋学问,到那时我们将真正,“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使真理得以发杨!

   

           年月中文系组织游北京堰塞湖               年  月一同接见香港浸会大学某教授 

          左为某女士(赵丽生教授夫人)                     左起:孙殷望、黄、徐、某教授、韩家鳌

 

         

 

                     徐葆耕著作                                        徐葆耕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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