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最怕给人取名字,但老有人产了婴儿,就要我帮忙。
其实我一点都不擅长取名字,如果只因为我的专业是中文,偶尔又喜欢掉两句书袋,就以为我必须精通这个,那就太想当然了。
当然他们的理由是,你好歹比我们多读几句古文,摘录两个上好的字眼奉献出来不就行了。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则从古书上摘录的、有内涵的好名字都被古代人取光了。二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的人还嫌生僻,又或者嫌谐音不好听,总之很难满足这些形形色色的要求。所以我后来一听别人要我帮忙取名字,一般是敬谢不敏。
最重要的是,好的字眼不难找,但将之组合在一起,至少还得有一定的意思吧?如果是硬凑在一起的,难免让人不知所云,我认为这样的名字不算是好名字。我的堂姐们,名字或者叫“凤”,或者叫“兰”,大多和美好的动物和花草有关,虽然俗一些,毕竟好懂,反映了父母的良好愿望。我觉得最不可接受的,乃是那些看不出词义的名字,比如我有个同学叫“振林”,就很莫名其妙,林子是种植的,怎么去振它?还有个同学叫“洪生”,但他的出生,并不是在诺亚方舟上。有个同学叫“五昌”,只怕还得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家族典故,要哪五种东西昌盛。有个同学叫“小东”,难道是来自于《诗经》里的话“小东大东,杼柚其空”?且不说它在《诗经》中的本义并不佳,据我观察,他也不像出身于诗礼簪缨之族的样子。有个同学叫“平滚”,除了反映他们家乡的民俗,我想不会有别的原因,因为没有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滚来滚去,哪怕是平着那么干。
有些名人叫的名字也很无聊,比如王小波,从字面看,也就是小小的波浪,而不是大大的波浪。这种名字取得有什么意思?偏生取这个名的人还不少,让人椎心泣血,天下父亲们的词汇怎么如此贫乏?如果儿女们稍微有一点自尊心,只能逼着自己去改名。我有个堂姐叫小英,亏她爸爸还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取名字这么马虎。于是有一天,我看见这位堂姐的书页上大名写着“筱英”。可怜我那时不过念初中,“筱”这个字是翻了《新华字典》才知道的。我理解堂姐心中的痛楚,用自撰名号来表示对父亲无能的反抗。但字典上说,“筱”是竹子的意思,“筱英”者,竹子的花朵是也,竹子开花,对大熊猫的生计似乎不利。当然我堂姐只想要个显得有学问的名字,不会考虑那么远。
也经常有很多人说我的名字差,嗯,我承认这点。但想想,我父亲在他三兄弟中,对给儿女取名是最认真,花费了最大精力的了,于是也不忍去改它。毕竟父亲只是个中专生,只有这个文化水平,他尽力了,就不能责怪。再说我的学问虽然比父亲高很多很多,但在取名字这个问题上,我的才华并不比他大多少,所以改名的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脑海中升起过。更何况在中国,这种事要经过公安局,非常麻烦。我“身在黉宫,片纸不入公门”,当然更不会因此去自找麻烦。
所以迄今我连笔名也没有,只有个网名“梁惠王”,还经常被网友和记者问起,这个名字有何深意。其实真的没有,它只是上网那一天,刚刚温习过《孟子·梁惠王》一章,灵机一动的产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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