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揭一次痂 (下)


再揭一次痂

我的新浪博客独家回应

 

(下)

 

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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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出去做零工了吧,真的,很危险的,把自己弄伤了,累坏了,是一辈子的事。你需要钱,我这里有,我们搞野外的,工资比较高,还有野外津贴。我有存款,你先拿去还账,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给你3050块钱,应该够了吧?”

 

老张评论:因此,再读接下来的文字,就更加滑稽可笑了。居然有趣的是,作者调动幼稚的想象力,将“老三”描述成有存款、而且每月还能拿出30元到50元多余钱,准备养地主女儿的大款了。真让人笑得忍不住喷饭。这样描写,只说明作者对文革的认识,肤浅到十分令人惊讶的地步。先不说“老三”到底有没有每个月多余的30到50元余钱,即便他真的没有分清“阶级路线”的头脑,但每个月(注意是1974年每个月)要给与自己还没建立恋爱关系,母亲是历史反革命,父亲是“地主”、“美蒋特务”、“叛徒”的女儿3050元巨款接济她,就已经是在扭曲历史。它的直接坏作用就是,误导今天很多只读瞎编乱写的小说的“80后”和“什么什么后”们对文革的残酷一面的认识,尽管作者自己不一定认识到这一点。

 

此外,作者可能用今天的金钱价值观进行推论,以为一个月拿3050元,已经足够寒酸。但这只能蒙蒙这部小说的很多小读者们。(据说,这本书的很多读者都是徐静蕾式的70后们。也有些是些对文革不甚了解的“80后”们。)我可以十分负责任地向这位天真的作者报告说,作者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30元到50”元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我可以给出一个“文革”结束后1977年时的数字,供参考:“30元”在1977年恢复高考后,可以支撑一个大学生在大学里的全部生活费用。当时大学生多数从家里得到或25元到35元的之间的汇款。有很多人用5元钱活上个把星期,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情。那时,大学生如果家境实在困难,国家给一点生活补贴。像二类城市大连这样的地方,很多高校里一般分3510元到15元不等。也就是说,最困难的学生,国家也不过提供不到20元的补贴。但这已经可以算是“一笔钱”了。那时,一个学徒工的工资,一个月挣8元钱。关键问题是,那时的人们,不是以“十进位”来讨论钱,而是以“元”“角”“分”来消费的。那时最大面额是10元。从1977年,再回到文革没有结束的1974年,也就更没有理由相信人们在谈钱时,是按“十进位”来说的。从1974年出版的一些书籍价格,就能窥见一斑,最贵很少有超过1元钱的,一般都是几角钱一本。从当时结婚随礼情况看,也只是3、5元的事情。一般不给随礼。只大家齐钱,给买个水壶,或者脸盆什么的,就已经不错。达到10元随礼,已经属于最亲的亲人所做出来的事情。所以,30元甚至50元,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是个十分大的数额概念。

 

至于“存款”,那更是没有人使用的词汇。经过“文革洗礼”,全国人民都一样,都月月紧巴巴地过日子,几乎没有什么闲钱。那时地主富农资本家出身的人,也在经历几次政治运动尤其是文革运动之后,都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没有人有什么房产,也没有什么人有什么存款,更没有人开口就要拿30元到50元去接济什么。那时,惟一有这种能力的人,只有毛泽东一人,连一国总理周恩来也没有“存款”。毛泽东于文革后期,给福建一个胆敢给他进言的中学教师寄去了300元钱,让全中国都羡慕得不得了。因为人们知道,300元,这个数字太大了。也只有毛泽东才拿得起,拿得出啊。所以,全国人民都一样,除工资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经济来源。那时,也没有人不劳动。更没有什么女人,尤其是出身不好的女人,年纪轻轻的,就要靠前司令员儿子的工资活着了。至于作者让老三一张口就从30元起跳,一下跳到50元,而不理会可以支撑一个大学生一个月全部生活费用中大头的20元差价,我从中看到了作者对文革历史的无知,并为其感到十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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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秋觉得他有点阶级阵线不清,那个姓朱的是叛徒,我的妈妈怎么能像她那样呢?她赶快解释说:“我妈妈不是历史反革命,她后来就被‘解放’出来了,她又可以教书了,是那些人搞错了,我外祖父曾经参加过共产党,后来搬去另一个地方,找不到组织了,就被当成自动脱党了。解放初期,把他抓起来关进监狱,还没等到事情弄清楚,他就病死在监狱里了。但那不是我妈妈的问题---

……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妈妈虽然是早就被“解放”出来了,又做回人民教师,但爸爸还是戴着“地主分子”的帽子的。而“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当中,“地主”是首当其冲的,是无产阶级最大的敌人。像她这样的地主子女,如果有了“作风不好”这么一个把柄,学校还不狠狠整她?整她还是小事,肯定连家里人都牵连进去了。

静秋觉得爸爸被打成“地主分子”真的是很冤枉。她爸爸很早就离开地主家庭,出去读书去了,像这样的地主子女,因为没在乡下收佃户的祖,是不应该被划成地主的

她觉得她爸爸甚至还算得上一个进步青年,因为他在解放前一两年就从敌占区跑到解放区去了,用自己的音乐才能为解放区的人民服务,组织合唱团,宣传共产党、毛主席,在那里教大家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始就把他揪出来了,说他跑到解放区是去替国民党当特务的,还说他教歌的时候,把“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教成“解放区的人民喝稀饭”,往解放区脸上抹黑。最后她爸爸被戴上“地主分子”帽子,赶回乡下去了。戴“地主分子”的帽子,主要是因为不能重复戴好几顶帽子,只好给他戴最重的帽子,不然的话,还要给他戴上“美蒋特务” “现行反革命”等好几顶帽子的。

 

 

老张评论:看到我给套红的文字了吧,这简直更让人哭笑不得。作者在工资上,已显幼稚也就算了,但在大问题上,也显露了可怕的无知一面,就真让人感到惶恐了。幼稚到将历史颠倒黑白的地步,居然还在博客里谩骂,真让人沮丧。

 

我且先按下她爸爸戴“地主分子”帽子,和“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这另两个大帽子的事情不议,先在这里给作者粘贴几段有关“文革”历史的文字,这是真人真事。故事来源,请相信,也是真实有效的。

 

 

1、  如果在文革里为别人(包括父母)“翻案”的话,会怎么样:

 

贺小秋,女,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1966 届学生,因为对父亲遭到迫害不服,自己也遭到攻击,1968 4 月自杀。当时年龄应为 25 岁左右。贺小秋的父亲是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应该听说过这人吧)作曲家。文革一开始, 1966 6 10 日,中共上海市委召开“文化大革命动员大会”,上海市长曹荻秋在动员报告中点名指控 8 名艺术家、作家、编辑和教授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贺绿汀是其中之一。贺绿汀也在全国性报纸上受到点名批判攻击。教育界和艺术界都是文革规划好的重点打击对象,贺绿汀身为音乐家以及大学校长,身兼二罪,在劫难逃。

 

红卫兵运动兴起以后,贺绿汀进而遭到肉体攻击和折磨。1966 9 16 日,贺绿汀及妻子姜瑞芝被该校红卫兵绑架到学校。贺绿汀被一块黑布蒙住头,被皮带抽打,直打得身上的衣服稀烂,与血水混合在一起……他们的家被抄,家里的东西都被砸碎。文革中,只有三百多人的上海音乐学院发生了17 起所谓“非正常死亡”。这些死亡就发生在这样的暴力虐待的基础上。1968 3 21 日,贺绿汀被上海当局关进正式监狱。他被关了5 年,1973 年才被释放。(注意年月,已经到了1973年,离你编的小说故事发生的时间只差一年)在这期间,他多次被押到“斗争大会”上遭到“斗争”,其中包括在电视上被“斗争”。“斗争会”开到了电视上,也算是上海对高科技的特别使用,尽管当时私人很少人有电视机,在上海之外的地方也没有电视节目播送。

 

贺绿汀被逮捕后,贺绿汀的女儿贺小秋被指控“为贺绿汀翻案”。她没有按照文革所要求的那样和父亲“划清界限”,这是当时所有父母遭到“斗争”的年轻人都必须作的。她为父亲所遭受的折磨和监禁表示了不同意的看法。那时候所谓“翻案”,仅仅就是不服判决,但是却可以被看作“现行反革命”行为。学校里准备“批斗”她,她开煤气自杀,死在厨房里面。

 

2、如果在文革里成为“反革命”的话,会怎么样:

 

顾文选,男,浙江杭州人。1956 年考入北京大学西语系英语专业。1957 年被划成“右派份子”并被判刑五年。1970 年在“一打三反运动”中被作为“反革命犯”判处死刑,1970 3 5 日被枪毙。顾文选活了 36岁。

1957 年,顾文选在北京大学的一份学生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我的遭遇”的文章,因此成为“右派分子”并且开始了他一连串的厄运,直至被杀。但是回头看他的一生,他所经历的却并非仅是一个人的遭遇。顾文选被杀害时,正值所谓“打击反革命运动”的高潮。这是文革中由政权机构直接逮捕、判刑和枪杀人最多的“运动”。顾文选在 1970 3 5 日被枪毙(离作者小说时间只有3年多的时间)。笔者未能找到他的死刑判决书。实际上,据笔者的调查,在文革中判刑,被判刑的人以及家属都没有收到判决书。这里能知道顾文选被处死的日子,是因为和他一起被处决的人中有遇罗克。他们都是在北京工人体育场的“公审大会”后被杀害的。遇罗克有一个非常支持他的家庭。他的家人记得他在 1970 3 5 日被杀害。这样才知道顾文选被害的日子。(这里也顺便告诉你,我可能比你更了解遇罗克的情况,而不是你博客里所写的那样。)

 

 

3、  如果在“文革”里成为“特务”,会怎么样:

 

高景星,1914 年生,男,武汉协和医院院长。毕业于燕京大学和协和医学院,骨科医生。1968 年因所谓“历史问题”遭到“造反派组织”的毒打,肋骨和指骨被打断,1968 6 5 日从手术室五楼平台上跳楼自杀身亡。时年 54 岁。

高景星医生的所谓“历史问题”,是 1940 年前后曾经在国民政府的军队医院中服务。文革中他被指控为“国民党区党部委员”(如果是,按照当时的政策,会被定性成“历史反革命份子)以及“潜伏下来的特务”。武汉协和医院是武汉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医学院的学生抄了高景星的家,把所有能撬开的地方都撬开检查,说要找到蒋介石给他的委任状。与高景星同属一案而被迫自杀的还有:范乐成,男,武汉医学院副院长。高景星的同学。王祥林,男,医生,在南昌一医院工作。孙明,男,南昌妇幼保健医院院长,著名妇产科医生,高景星以前的同事,朋友,曾经为高景星的妻子接生。

 

4、  如果在文革里成为“叛徒”,会怎么样:(我粘两个真人故事)

 

高仰云,1905 年生,陕西米脂人,男,天津南开大学副校长及中共党委书记。遭到残酷“斗争”,被打得皮开肉绽,1968 7 27 日投河死亡。

除了因为作为大学领导人而在文革中全数被“斗争”以外,高仰云还被指控在历史上曾经是中共“叛徒”。在&……取得政权以前,在其被政府宣布为不合法的时候,一些共产党员被捕以后,写“自首书”、“悔过书”或者取保后获得释放。文革中,这样的人被称为“叛徒”。文革中,“揪叛徒”被列为进行“对敌斗争”的一个重要项目。在文革领导人的挑动下,红卫兵学生掀起了全国性的声势浩大的“揪叛徒”行动。南开大学红卫兵在此行动中最为活跃,他们清查档案资料,组织“斗争会”,在全国的“揪叛徒”中起了重要作用。

 

龚维泰,男,1931 年生,北京大学俄语系俄语语言教研室讲师。1968年在“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被指控为“叛徒”,遭到“隔离审查”以及野蛮“斗争”。1968 11 7 日夜间,他被关押在北京大学第一教室楼中时,用刮脸刀片割断股动脉,血流尽而死亡。当时 37 岁,妻子正在怀孕。龚维泰自杀的时候,躺在北京大学“第一教室楼”一个房间的地铺上。“监管”他的两个学生睡在床上。他在被子下面用刮脸刀片割断股动脉,血流尽而死。整个过程中,两个“监管”人没有听到一点声响。早晨他们喝斥龚维泰为什么不起来,看到地板上的血流,掀开被子才知道他已经死亡。龚维泰的赴死的意志如此坚决,竟然没有发出一点点呻吟。这是何等可怕的故事。

 

老张评论:通过粘贴上面这几段文字,我希望在普及作者“文革”常识方面,起到启发作用。也希望这样的文字,能帮助作者认识到其小说瞎编指数有多高。那么,回头我们来看小说里的问题:显然作者是在瞎编故事。首先,在“文革”时期,是不能也不允许有人“翻案”。“翻案”者有可能会被投进监狱。因为所谓“翻案”,就是不能“划清界限”,也有可能会被最后认定为否定文革。这就是天大的罪。看看上面贺绿汀的例子,作者就应该明白,尤其作为黑五类的子女,在不一定弄清父母历史中究竟做了些什么的前提下,要“翻案”而且是公开鸣不平,结局会很悲惨。况且,小说女主人公静秋的外祖父居然还“自动脱党”。正如上面真人故事里所述,在文革中,这样的人,最有可能被认定为“叛徒”,成为敌人,遭到严惩。

 

再看静秋父亲到底是什么人?首先,他已经是“地主分子”,接下来,作者这样写道,“最后她爸爸被戴上‘地主分子’帽子,赶回乡下去了。戴‘地主分子’的帽子,主要是因为不能重复戴好几顶帽子,只好给他戴最重的帽子,不然的话,还要给他戴上‘美蒋特务’‘现行反革命’等好几顶帽子的。

 

这里,也正是整本书中前面部分中(因为后面的我没有看完)最致命的软肋之处。首先作者认为最重的帽子是“地主分子”,其他的都没有这顶帽子重。另外,不能重复戴好几顶帽子。给作者提个醒:刘少奇就有三顶帽子。都什么来着:“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谁告诉你不能重复戴帽?另外,这个连“地主分子”帽子还戴着的人,居然还是个“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后两顶按当时历史情形看,够枪毙他几个来回了。这么一个大坏蛋,他的女儿竟然不肯跟他“划清界限”?经过了多少次运动了,她怎么会成为“漏网之鱼”?另外,这小说里支撑她来到农村的主要原因,是要为某公社撰写公社史。但其父亲又是美蒋特务,又是地主分子,同时还是现行反革命,“政审”无论怎样,都绝对不会合格的人,又怎么有机会被派到农村,并为当时最受关注的宣传部门选中,执笔写农村公社史呢?让有这么严重历史问题的家庭的孩子,承担起这么重要的任务,该作者,包括张艺谋们,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呢?

 

是不是瞎编乱写,自有公论了。

 

再来看作者的无知一面。作者凭自己的感觉,认为“地富反坏右”里的“地主分子”的帽子,一定比“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两顶都更严重。因为作者这样幼稚地写道,“‘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当中,‘地主’是首当其冲的,是无产阶级最大的敌人,只好给他戴最重的帽子,不然的话,还要给他戴上‘美蒋特务’‘现行反革命’等好几顶帽子的。”作者居然把“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都排除在外。是作者受美国文化影响太多,无论怎样也看不出当时的中国人有多痛恨美国吗?还是作者太多玩“斗地主”游戏,所以也误以为,“地主”的帽子一扣,其他的就都可以免了?包括“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

 

实际上,“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这两种指控,在文革中,是最严重的指控!会让人很快掉脑袋。

 

我倒是替作者想了一下这个叫静秋的人在“文革”中可能的遭遇:实际上,最有可能的是,她由于不与父母“划清界限”,而被人批判,并遭到“遣返原籍”。她可能会成为贫下中农严厉看管的斗争对象。公社领导都会认为,她比黑五类子女还顽固不化,因为她不服对其父母的指控,还一直试图给父母翻案。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批判会上,她将被批判,被管制,而且事后,她还不许乱说乱动,以防止她要“变天”。听上去十分老套,但却很符合历史逻辑。

 

但现在是,对“文革”历史知识了解程度基本停留在口号层面的作者,不顾1974年文革还没有结束,主要领导者还没有逝世的基本事实,居然让静秋为其父母翻了案,而且还让当地贫下中农亲口为地主翻了案。并成功地逃脱了“美蒋特务”和“现行反革命”“地主分子”子弟的严重指控,以30元到50元的经济基础,成功跨越1974年时的“文革”时期,跨越改革开放初期,进入2010年的银幕上,将对未经历文革的“70后”和“80后”,讲述一段没有任何历史根基的子虚乌有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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