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我十分惶恐:我自己对中国古典爱情的具体细节,究竟又知道多少?
但我还是有把握地说,对于中国古典爱情来说,即使不是媒妁之言的自由恋爱,也绝对不会做出飞吻的举动——所以我很肯定,一定是戈蒂耶误读了中国。
在封建时代的东方人看来,即使开放如唐宋,飞吻——即使不是轻佻,也绝对不会是浪漫和优雅的行为。
我继续琢磨,中国古典爱情里的自由恋爱,究竟还是要寻求到一个能上得桌面,又能确保双方单独见面的契机。否则,那份情感将难以寄托和推动。好在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很聪明,对于那种契机是不难找到甚至创造出来的。
或者,我们可以不那么苛刻,不认为着是戈蒂耶对中国的误读,而仅仅是他在文学创作里——对于中国生活的理想化。
那样的话,同时被他理想化了的,还包括对于成语“红杏出墙”的一知半解,和对中国古建筑的奇思妙想。
按照作家的理解和偏爱,中国成语“红杏出墙”被直接引进到他的小说中。在他的笔下,那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自然事件——就是一棵杏树有两个枝桠,园子里的一枝有着苦涩的芬芳,而伸向墙外的一枝则挂着雪样的花朵。
作为唯美主义的艺术大师,戈蒂耶认为:只有毫无用处的东西才是真正美的;一切有用的东西都是丑的,因为那是某种实际需要的表现,而人的实际需要,正如人的可怜的畸形的天性一样,是卑污的、可厌的。
基于以上认识,他的小说《近水楼台》特意选取了中国,来结构一个唯美主义的典雅故事。
小说写了中国广东的两个乡绅,“以景物和吟咏来消磨岁月”。他们在一个湖边各自修建了一幢三楼一底的古建筑,为的是每天清晨打开窗户时,双方能互相抱拳问候,然后唱和菊花的风韵。为了让这些唱和能够流传下来,中国人挥毫把一些佳句写在“花签的格子上”。
当然,后来他们有了性格的不和,还引起了仇恨,于是同时赌气在湖水边修起高墙,“却各自以为这个办法可以使对方吃亏些”。按照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理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互不往来。不料两家的后代,这一男一女却心有灵犀,他们避开高墙的限制,同时通过湖水的媒介相互顾盼,于是就做出了飞吻的轻佻举动。
双方把心思都告诉了自己的母亲,经过请示庙宇的住持,认为这是天意,不得违背,于是圆满成婚,双方的长辈也化解了隔阂。
早春的微笑
当人们奔走着,气喘吁吁,
忙碌于他们的私心杂念,
三月①,却在笑着,冒着阵雨,
不声不响地筹备着春天。
他偷偷地乘着夜阑人静,
为那娇小的延命菊妆梳,
他替她熨着圆圆的领巾,
又为她镂着黄金的钮扣。
他象个怕见人的理发师,
跑到葡萄园又跑到果圃,
拿着一个天鹅绒的扑子,
扑一层轻粉在杏树梢头。
大自然还躺在床上休息;
他已经下地了,走进荒园,
替玫瑰的蓓蕾整着胸衣,
衣口上锁一道绿色绒编。
他一面顺口诌出些小唱,
低声地哼着教给那山鸦,
一面把钻雪莲撒在草场,
把紫罗兰撒在树林脚下。
鹿儿机警地正饮着泉流,
他已经踏上泉边的水堇,
向铃兰伸出无形的小手;
一个个数着枝上的银铃。
他布置些红艳艳的蛇莓,
在草下,准备你将来去采,
又让你将来好遮蔽烈日,
把树草象帽子编结起来。
然后呢,他的工已经完竣,
他掌的时令,也将要移交,
他回头对着那四月之门,
叫一声:“春天,你可以来了!”
①公历三月约相当于中国农历二月,即所谓“早春二月”。诗
人把三月和末章的四月都人格化了。
范希衡译
选自《法国近代名家诗选》,
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1981)
戈蒂耶(戈蒂埃)(1811~1872)
Gautier,Thophile
法国作家。1811年8月31日生于塔尔伯,1872年10月22日卒于纳依。年幼时喜爱绘画,1830年开始文学生涯,逐渐走向为艺术而艺术的创作道路。初期的诗作《诗集》和《阿尔贝图斯》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色彩,后一部作品的序言中提出了艺术至上的思想。1835年 ,发表小说《莫班小姐》,他为小说写的序言被认为是为艺术而艺术的宣言。他明确提出“文学可以无视社会、道德”的主张,反对文学艺术反映社会问题,认为艺术的价值在于其完美的形式,艺术家的任务在于表现形式的美,进一步阐明了他的唯美主义美学思想。1840年发表的诗集《西班牙》中,力图用诗来表达造型艺术。代表作《珐琅和雕玉》是他的美学观点的具体实践。它大约由50首诗组成,写景咏物,用罕见的形式和完美的技巧来表现纤细的题材,力求增强诗歌的音乐性和造型美感。这部诗集被帕尔纳斯派诗人奉为艺术典范。
除诗歌外,戈蒂埃(戈蒂耶)还撰写了小说、游记、戏剧、随笔、回忆录及大量评论。小说还有《木乃伊传奇》、《弗拉格斯上尉》和短篇小说集《青年法兰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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