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纸上谈兵”的徐贵祥


擅长纸上谈兵的徐贵祥

胡殷红

今年元旦一大早,我接到的第一个短信是徐贵祥的:“阿狐,新年第一天‘徐贵祥战斗小组’把新书《马上天下》当大礼送给你,请查收快递。”我心想,一年到头总要收到作家朋友百八十本新作,开年第一天就不消停的就他一个。平时你想找他,他永远由“小秘书台”控制,不知何时回复;他要想找你,除非你不喘气了,否则他准能和你通上话。这回他主动拜年,一准有话要说。

在电话里一通战火硝烟,我无所畏惧地和他这个当兵时沾过一点战争的边,当编辑时研究过一点战争的事,俨然把自己装扮成军事专家的人谈战争与和平,谈勇敢与怯懦,谈忠诚与背叛。我问他,你这本书是想再塑一个“战术之神”的形象,改一改以往你笔下 “草莽英雄”的面孔?徐贵祥捏着“兵痞”的腔调说,嘿,你虽然假充打猎的,但猜对了。我在《马上天下》里精心打造了一个我心目中的战术英雄,就是希望这样的英雄能影响我们的文化,从而影响我们的历史。而且想通过一个家庭生离死别、一对父子殊途同归、一组师生分道扬镳和一群人物悲欢离合,说明军事文学的核心问题:为什么要进行战争,怎样进行战争,战争文学的终极关怀是什么。徐贵祥在我对战争的无知和无畏里,享受着“扫盲”一般的愉悦。

徐贵祥看上去木讷、敦厚,但那副少年就已老成的嘴脸,不经意流露出的“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眼神以及觉得自己能干大事的表情、请客故意摆出大手大脚的姿态、明里暗里讥笑别人抠门的小话、牛皮哄哄的作派,摆明了是个貌似忠厚的家伙。但琢磨琢磨,他那一身流寇残余反倒映衬出一些特别的气质,觉得他挺神气,很滑稽,时不时地流露出残余的厚道。

徐贵祥跟我说他小时候有过两个愿望,一个是等长大了当官了,把他的仇人都捆起来打一顿;另一个是等长大了发财了,把他的恩人都请过来吃一顿。如今他年过五十,也没能把那些从小撒尿和泥的玩伴、小学的情敌、中学的持不同政见者捆一堆打一顿。但另一个愿望实现了,他回老家用稿费高调宴请了父老乡亲和那帮“小仇家”。

说实在的,徐贵祥也是生不逢时之人,小学、初中到高中与“文革”同步进行,除了学业基本荒废,还学得一身打架斗殴撒谎撂屁的本事,非但没长成侏儒症还茁壮成长为彪形大汉,非但没有走上邪路,还跟少年英雄似的当了兵。因此,他那些与伟大理想无关的小愿望就比同龄人生长的茂密。就说他前年随作家采风团到汤阴岳庙瞻仰古人、领略英雄气概那回吧,他一改近年挂在脸上的春风和得意,贼眉鼠眼地溜墙根儿、扒地缝,苦苦搜寻什么。却原来,他20岁时曾写了一张纸条塞在墙缝里。大意是,我非常想当一个精忠报国的将军,也非常想当一个作家。我要是当了将军,也一定会像岳飞那样文韬武略;我要是当了作家,也一定会写出像反映苏联卫国战争的文学那样优秀的作品。希望岳大元帅帮忙,一是帮助升官,早点当上团长;二是给点灵感,能写出好作品。徐贵祥把那张纸条写好之后,趁四处无人,塞到一个亭子的砖缝里,烧了香磕了头,期望英灵有知。可30年过去,岳庙修缮一新,他前前后后地找那个亭子,却总是记不清到底是哪一个。当然,徐贵祥不可能找到那张纸条。他找到的只是一个懵懂青年做过的一件幼稚的事和无数个愿望中又实现的一个。听徐贵祥这么说,我觉得他挺坦白,时不时流露出残余的真诚。

徐贵祥的长篇小说《历史的天空》得了第六届茅盾文学奖,自此之后他还只是腹稿的作品就开始了待价而沽的行市,对他越写越长的小说,出版社编辑趋之若鹜。就拿《马上天下》说,又是黑压压40万字。其实这部作品不过是讲述一个乡绅子弟因不满妻儿丑陋,离家出走,被动地参加了红军,成为一代战术专家。他的儿子同其母流落他乡,参加游击队,成了少年英雄。抗战后期,出走的爹运筹帷幄,改名换姓的儿子死打硬拼,都成为抗战名将。解放战争中,爹当纵队司令员,因用兵谨慎一度受贬;儿子的作战风格受到赏识,二人地位发生变化,因对战争的理解和指挥风格的差异,矛盾不断出现。渡江战役中,父子经斡旋得以相认。孙女由爷爷抚养成人,长大后得知妈妈原是爷爷的崇拜者,因爷爷对自己抛妻别子的行为愧疚拒绝了妈妈的求爱,而被拒绝的女人日后成了他的儿媳妇。我得意地用不到300字概括了他的40万字。徐贵祥说,我写的英雄是那种在关键时刻能扭转乾坤、改变国家命运的人。当然,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小人物也算英雄。英雄有大有小,有这方面的英雄也有那方面的英雄。

徐贵祥和我同在北京,但就像在一个战场上的两个战壕,更多的是在电话里 “论英雄”。我认为,包括徐贵祥在内的作家们在修正了作品中单一的“高大全”形象后,又有点过火地塑造“毛病英雄”,而且这类军事题材确实有越来越走俏的趋势。他认为,老百姓爱看的、阅读率和收视率高的,不一定就是好的,或者说不一定是特别好的。老百姓需要娱乐、需要轻松,但是自己的作品也不轻浮啊。我说,荧屏上那些傻、蠢、丑的“愣头青”形象不都是你们搞出来娱乐百姓的吗?徐贵祥解释说,这些人物离现实生活比较近,乍一看搞笑,老百姓喜欢,但这类形象不能太多,多了会损伤作品的思想和艺术含量。我说,反正我不希望你去主动迎合低级需求。

徐贵祥的英雄情结,应该说与他的阅历有关。他过去在部队当基层干部,还两次到前线参战,后来到解放军艺术学院进修,再后来搞军事新闻和出版工作,接触了大量的战史、军史,还采访过很多从战争年代走出的老将军,耳濡目染的全是战争文化,因此这个有心眼儿的家伙就开始了他的“纸上谈兵”。

徐贵祥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品改编成电视剧后身价日渐飙高,但就这样,老百姓也只记住了“梁大牙”,而没人知道他熬灯罢夜写了30年还剩几颗牙。他说,你别总诋毁我的英雄形象,我早就是人物啦。

 

“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