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纪事（10-2）：在天体浴场的思考

彭澎

那一年第一次去加拿大的温哥华，住在绝大多数人是华人的列治文市（Richmond）。把温哥华逛得差不多了以后，朋友要让我们见识一下加拿大的开放，于是带我们去了UBC大学附近的滨海天体浴场“Wreck Beach”(沉船滩)。

以前只听说过，真正亲临还是让人震撼！

在不怎么起眼的马路边，我们停下车，从灌木丛中的小路往海边走下去。到了浴场外围，朋友带我们去更衣，并说：如果你们有勇气就脱光了去，反正我是不敢的。其实，这位靓女在国内是出名的豪放，她都如此谦虚，我们自然更为保守。于是按国内作派，男女都穿上传统泳衣泳裤。

远远的我们来到靠近海水的一片礁石边。这里已经看得见成千上万的裸男裸女，但离中心地带还有相当距离。望着如此庞大的裸体人群，我的心情难以言表。毕竟我是来自一个对裸体十分抱有成见的国度。当年我大学毕业刚上班时，同寝室室友因爱画裸体油画，被当做“精神污染”，搞得刚度过一年见习期的我俩差点没法转正。

远远的看了一阵，好奇心驱使我想走近去看看。朋友说你最好是脱光了去，否则你反而会感觉不好意思的。但我是不好意思脱光的，只好硬着头皮穿着游泳裤去了。

走近一群群的裸体男女。我看见了一家大小在玩飞碟，父母在全裸的小男孩小女孩面前自如地飞跃抓接飞碟，当然他们也是全裸的。记得鲁迅曾提倡父母洗澡不避小孩，当年看到这样的文字已经觉得老鲁太开放了。

我看见了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全裸着站在同样是全裸的教授面前谈天论地，估计他们是BC大学的，就近来到海边。也许是课外活动，也许是上课的一种方式，也许只是偶然碰在一起聊聊而已。

我看见了一群全裸的成年男女围在一起端着咖啡和饮料，不知谈论着什么，但看上去象是一家公司的同事。毕竟在风景如画的城里也呆累了，来到这太平洋海滨，一脱了之。让我想起了不知哪位名人说的“真理是赤裸裸的“；好象是恩格斯说的，他是一个对婚姻家庭看得比较明白的人。

我看见了浴场内最白的人躺在沙滩上，也最为明显的是他肯定是亚裔人，如果不是华人的话。我感觉稀奇极了：一是黄种人在这里比白人还白，可能本来晒太阳就不够多；二是如果真是中国人，可能在国内他还不敢如此嚣张、如此自然！但无论如何，同是亚裔，我还是佩服他比我要大胆。

各种各样的裸体一丝不挂地冲进我的眼帘，让我目不暇接。我感到，当面对庞大的裸体群体时，你根本没法也没闲心去辨别哪些人的身材好，哪些人的皮肤好；当然，在这么多的裸体人群中穿行，反而是我这个穿衣人感到有点难堪，有点 紧张，有点局促！

…………

当我回到作为“根据地“的礁石旁，朋友问我是不是不好意思当着大家脱，而是混到老外中去脱了。一时让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说、如何想才好。

其实，最早上帝造人是没有衣服的。传说当人用树叶遮掩身体时，人类文明就开始了。人类穿上衣服可能是把人与动物区别开来的一个显著标志。

但当有了天体运动以后，尤其当人们如此无所畏惧地赤裸相对时，我感到人类不是退化了，不是回到动物世界，而是另一种文明的升华。不过这种认识我仍不怎么肯定，毕竟自己就没法转过这道弯。

可是还有什么比几代人一同“裸玩“，男女同事若无其事地“裸聊“，大学师生公开上”裸课“更加具有超越世俗的勇气呢？当然，可能天体爱好者根本就没把这当成是什么”超越世俗“的宏伟事业，他们就是崇尚自然而已，反而是我们想多了。

( 2010年5月10日晚写于武广高铁列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