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玉寒画草虫


看玉寒画草虫

马明博

    著名青年画家杜玉寒作客寒舍。

    “杜玉寒?著名画家?”也许你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他?”

    这大概是现代社会专业分工越来越细的缘故吧。前几年,玉寒出版的两本写生集,被列为艺术院校的写生教材。在艺术院校课堂上,玉寒的草虫写生、范曾先生的人物画,作为范本,相提并论。

    朋友可以共患难,也可以同喜乐。今天,玉寒羞怯地告诉我,人民美术出版社将推出他的三卷本写生画谱。我随喜赞叹,“好事!好事!从今天起,我开始期待杜玉寒版的《昆虫记》问世了。”说着,我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瘦硬的肩膀。
    在外面餐馆简单地饭蔬食饮水,带玉寒来到我的一念庵,端坐在茶桌前。
    眼前的玉寒,又黑又瘦。瘦是勤于写生的结果;黑,是太阳对他的眷顾与馈赠。在华北大平原的阡陌间,玉寒花费十年功夫来为草虫写生。同在平原上生活的小昆虫、小动物们,像蝉、蚂蚱、七星瓢虫、蝴蝶、蚂蚁、蝇、蜘蛛、豆虫、蟋蟀、蝈蝈、天牛、水老牛、金龟子、蜣螂(屎克郎)、螳螂、青蛙们,他都认真地观察过,我想,它们应该早已熟悉了他的脚步声。大地上自由生长的植物,像桃、李、杏、荷、玉米、麦子、韭菜花、南瓜花、扁豆角、棉花、节节草、车前子等,对于他,熟稔得像邻家兄弟。为了仔细地观察昆虫的生活,他甚至像法国著名作家雨果所赞誉的“昆虫世界的荷马”著名昆虫学家法布尔那样,把蜗牛、螳螂等装进衣兜,带回了家。
    说起这些,素来沉默寡言的玉寒,变成了能说会道的巧嘴媳妇。
    早些年,我曾用文字描绘过“平原上的事物”(系列散文,曾刊登于天津《散文》杂志)。他的话,勾起我的回忆。见证了我成长的充满芬芳的田野大地,以及大地上的那些小草小虫,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拿出一个册页,交到玉寒手里,请他勾勒一下。
    他拿起笔,一边和我聊天,一边在册页上勾勾点点、涂涂抹抹。

    著名画家崔子范曾说,“一个画家的生活经历和他的艺术实践决定了他的画风”,对于成熟的画家,“一点一画,都应该是自己心灵的印记,是最能代表自己理想与个性的心灵符号”,对于真正的画家,“要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事物上发现出艺术美来”,好的绘画作品“应追求意境,以少胜多,笔简意宏”。

    当玉寒停下画笔,我拿起册页欣赏时,感觉崔子范先生说的这些话,仿佛是特意用来肯定玉寒的。

    蟋蟀与萝卜。平原上最常见的植物、昆虫。
    萝卜古称“莱菔”,因此,这幅小画以谐音取名“惜福”。

    一只遇到了萝卜的小蟋蟀,是很惜福的。

    你看,在享受萝卜的绿叶之前,它正认真地梳理着自己长长的探须呢。

    佛门有云:“修福莫如惜福”。

    对于这只惜福的小蟋蟀,在它充满歌声的一生中,应该不会遇到饥饿的日子吧?

    一只螽斯爬在一枝秋草上。
    这只螽斯的重量,显然令这枝日渐枯黄的草枝难以承受。
    它只好弯下了身子。
    对于这枝秋草,这只螽斯,是路过?是采撷?还是游玩?
    我们不知道。
    但是我们知道,无论路过、采撷、游玩,这只螽斯不会长久地呆
在这里。
    在它的眼前,无边无际的现实主义的秋风,正在越刮越凉。
    这里,显然不是它的栖身之所。
    哪怕枝头的风景很美好,也不要留恋,不要执著。

    在这无常、苦、空的世界里,“应无所住”,是最智慧、最慈悲的生活方式。

    一朵夏荷的花苞。
    一只可爱的绿色蜻蛉飞了过来。
    注意,不要以为它是蜻蜓。蜻蛉与蜻蜓,是近亲,但它的体型可是小多了。
    它稳稳地落在荷尖尖上。
    它能够长住于此吗?
    不会的。也许只能是那么一小会儿。
    这像什么?
    像学禅的人到寺院参访时的“挂单”(住宿登记)。得到寺院允许后,可以在此逗留两天。
    对于一生只有三四个月的蜻蛉来说,能够在荷尖尖上呆一小会儿。也许,就相当于“挂单”两三天吧。
    还好,宽容的荷苞,没有要求蜻蛉办理“暂住证”。
    想一想也是,所谓的长期居住,只是一个说法,只是一个梦想。
    谁能长久地居住在大地上?对于恒远的星河,哪一个人不是稍纵即逝的一颗流星?
    对于在漫漫星汉中旅行的地球,我们大家,都不过是暂住者,都不过是“挂单客”。

    棉花开放的时候,秋已经深了。
    棉花好像专门开放给过冬的众生。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人不得不穿上厚重的衣服御寒了。
    一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螳螂,正在考虑,过冬时,该穿上什么样的厚衣服呢?
    带着这个疑问,它爬到一棵棉枝上,来探访开放的棉花。
    棉花有一颗柔软的心,无论对人类、对昆虫,都一样。
    即便没有满意的答案,我们知道,棉花那颗柔软的心,足以令小螳螂感觉到天地之间、万物有情的温暖了。

    “菩萨无有过失,其心广大清净,常生欢喜,远离恚怒,心意柔软,诸根清凉。”(《华严经》)

    看着眼前这朵虚拟的棉花,我的心慢慢地柔软起来。



    有一幅画,题为“南无观世音菩萨”,看着它,我的心无比温暖。
    在观世音菩萨眼里,人类与其他一切众生,都是要呵护的。
    对于一只饥饿觅食的小肉虫来说,眼前的韭菜花,是不是观音菩萨基于慈悲之心的方便示现呢?

    和我同样想法的,有清初著名画僧八大山人的徒弟(一说是弟弟)牛石慧。他曾画过一幅《瓜芋图》,画中一只大冬瓜、一茎芋头。他写了一首诗“菩萨曾有言,无刹不现身。冬瓜芋头处,岂非观世音?”
    《华严经》说,菩萨有“善方便藏”,能够“修布施行,常令一切众生欢喜。”“菩萨于一切众生,恒起慈心、利益心、哀愍心、欢喜心、和润心、
摄受心、永舍嗔恨,怨害热恼,常思顺行,仁慈祐益。”“此菩萨为大施主,凡所有物悉能惠施,其心平等。无有悔吝,不望果报,不求名称,不贪利养。但为救护一切众生,摄受一切众生,饶益一切众生。”

    这只肉乎乎的觅食小虫,有没有意识到观音菩萨对它的救度呢?观音菩萨是不会假设这个问题的。如果众生有苦,他会以种种方便、种种示现,援手相助,救护、摄受、饶益。


    真正的画家来了。我这个绘画爱好者,寻找出自己的拙作,请他指点。
    一通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只写意的黑猫。
    “别笑话我啊。”我对玉寒说。

    “画得多好啊!”他喜欢鼓励我。
    他把我的拙作铺到茶桌上,为我补画上一只小虫。
    他画的,是一只搬着麦粒急行的小蚂蚁。
    小蚂蚁是勤劳的,众所周知。小蚂蚁也是恋家的,你看,在田野里捡到一粒人们遗落的麦粒后,便扛起它,急冲冲地往家赶路。
    是谁的影子挡住了去路?
    啊,原来在路旁屹立如山的,是一只黑猫。
    它,是不是传说中的“黑猫警长”?
    “我我我不是老鼠。警长先生,请请请——不要用这样专业的目光看着我。”
    黑猫警长没有说话,它似乎皱了皱鼻子。
    它是不是蹲守路边查酒后驾车的呢?
    “您看,我是喜欢走路的。”
    黑猫警长还是没有说话,这副沉稳的样子,像附近片区的派出所长。
    “警长先生,这粒麦子是我捡来的,不是偷来的。不过,如果您想要,我可以送给你。你整天为片区居民服务,挺累的,请接受这点小小的心意吧。”  

    黑猫警长还是没有说话。
    “警长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不就是一个麦粒吗。你干嘛像城管那样盯着我,我是准备回家的,不是准备在路边贩卖麦粒的。”

    ……
    我知道,这只黑猫不是什么黑猫警长。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纸上的它无法说话。或者,它比小蚂蚁清楚,散心杂话不如涵养一腔静默。


 

    看了玉寒画的昆虫,有两个问题想考考你。上面图中,猫是谁画的?小蚂蚁是谁画的?

    相信你能答对。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要恭喜你“善于微妙观察,于一切处,无有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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