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嫁与黄衫客
 文字/凌霜降
 楔子
 我死之前，留下的一句话，是诅咒：我不负君，君竟负我，心碎肠断，万念俱灰。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我死之后，有一黄衫男子，时常来我墓前，点一支香，饮一壶酒，偶尔亲手理我坟头的荒芜，泪如雨下。
 长安城里，有人为我死不忿，为我作诗：一代名花付落茵，痴心枉自恋诗人；何如嫁与黄衫客，白马芳郊共踏春。
 是呢，为何只痴恋那个冷漠薄情的诗人，为何不嫁给那个稀罕我在意我对我一往而情深的黄衫男子，如若不是一念之错，今日也便是共赏春光而非悲惨孤苦地死去。
 是呢。为何。如若。
 可爱这一事，向来一开始，便无为何，结束时，也不可能悔一个如若。
 爱情是一个女子心的归宿。
 我的心，早已住进了一口叫作爱情的困井，逃离不出。即便我能出来又如何，情之一事，从来是身不由心。
 一
 那日，我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到街上，有人出殡。
 竟有两个棺材。抬前面那个，大一些，后面那个，小一些。是谁家，一日间竟失两位亲人，也算是人间悲剧。
 玉儿，今年的菊花酒，你酿得极好。昨夜我喝醉，今晨醒来竟神清气爽。今日我是不舍得再喝了。省得喝完了，又得等到明年，才能再喝上一次。
 说话的人，从楼梯旋转而上，是个剑眉朗目的男子，风度翩然。只可惜这岁月无情，他年才而立，便华发早生。
 酒香，也要适度才好。你时常喝醉，怎么能留一双慧眼与你命中的女子相见呢？我转头对他笑。他淡淡地回应，一些无奈，一些心痛，在他的眼里婉转。
 李家妻妾前日误食毒鱼双双身亡，今日出殡。
 他喝着茶，淡淡地说。
 嗯。我看见了。我也喝着茶，淡淡地应。
 玉儿，我时时心疼你。
 他看着我，眼神深情，似有些什么要问，却终究没有问。
 我低头喝茶，默不作声。我知他要问什么。但，我不想说。
 二
 日子像水一般，从我们的眼前淡淡地流过。每日，都有人死去，每日，也都有人出生。
 双双死去，以及双双出生，也不是没有可能，无须太过挂怀。
 半年后，我仍住在阁楼里，偶尔从阁楼最高处的窗户看不远处那条长安大街上的人事悲喜。
 这一日，有人娶妻子又纳妾。娶了正室的女儿为正室，也是纳那家妾侍生的女儿为妾侍。娶妻的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李御吏。青云直上，难怪一娶便是妻妾双全，这样的春风得意。
 玉儿，快来看看，今日我为你带回什么？
 他几乎是跑着上楼的，他的脸上，是讨好的宠溺的微笑。他的手里，捧着一个装饰精美的木盒子。
 我将那个镶金藏玉的木盒子接过，轻轻打开，以为不过又是明珠宝石之类，盒子里竟是一对相拥而舞的小人儿，他伸手过来按了其中一颗绿宝石，竟有叮冬乐声轻快回响，那对小人儿，竟然翩翩起舞起来。
 呵，这样有意思的玩意儿。我看着那对跳舞的小人，微微地笑。
 玉儿，我终于见着你笑。
 今日他娶妻妾成双，我自应为他开心。我轻轻放下音韵盒子，轻轻地说。
 长安城里人人传，他这两房妻妾也将死于非命。他看着我，似说陈述，我却知，他在问我。
 长安城里是否还传，是我令他妻妾双双死去？我反问他。
 玉儿。我知不是你。我亦知，即便我不说，你也知晓这些事。我只怕，他们的说话，会伤了你。
 他眼里全是担忧。
 子安，你有你的人生要过。你知我终将离开你。我轻轻地提醒他。
 玉儿，可是我…..这七尺男儿，这年才而立便因对我用情而早生华发的男子，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也神伤。
 可又能如何呢？我必定不能嫁与他。有情不能。无情亦不能。
 三
 他对我深情至此，我的心却早已给了别人，我如何嫁他？嫁与不嫁都已是辜负。
 谁说世间的事情不是如此呢？我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辜负了我的深情。而我，辜负了心心念念为了我的他。
 就当是孽缘罢。
 世间上，我们的孽缘，以及她们的孽缘，组成了悲喜。
 长安大街上，李御吏才新娶半年的妻妾因妒忌而互相下毒双双身亡出殡那日，顾子安不似往日一来便急急上楼与我相见，而是在楼下辗转数个时辰，才上楼来。喝了一壶茶，他才说话。出口，便是这一句。
 玉儿，他负了你。可那些女子，没有错。
 他低着头，红着脸，声音喃喃，不敢看我。他终于，也像世人一样，以为是我，一次又一次，令他的妻妾双亡。
 子安，你真的似他们那样坚信，是我杀死他的妻妾么？我淡淡地问他。
 我不信。可是，她们的死去，那样离奇。他终于抬眼看我。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他不可能知晓一切的真相。
 顾子安，你终于也嫌弃，我是一个鬼魂，是么？我冷冷地笑。
 不。玉儿。你知我不是这样想。玉儿，我…….眼泪从这男子的眼睛涑涑而下。他只是不想我去害人。他相信我，可他也不得正视现实。他又有什么错呢？
 子安。请相信我。我从无害人之意。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告诉你，她们因何而死去。
 顾子安，他真是一个单纯的男子。
 四
 住在顾家高高的精致阁楼的第五年的春天，我终于出了一次门。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走出顾家。长安城里，人人说我害他妻妾双亡，我总应该去看看，究竟我是怎样害人的。
 我去了李家。李益李御吏的家。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
 这是，他第三次娶妻了罢？
 红绸满院，鼓乐欢快。宾客们高官达贵比比皆是。对于一个男子的负情背义，人们总是健忘。五年前，我为他而死。三年前，他的妻妾误食毒鱼而双双故去。两年前，他的妻妾一个中毒，一个坠楼而死。人人说，那是霍小玉鬼魂作崇，那是霍小玉死前的咒语成真。人人不去想，这官运亨通的李御吏，一再娶妻妾遭遇不测，都是相隔不过半年，他便欢喜地再娶娇妻。人们只记得李益官职正步步高升，无人顾及他亡妻死妾。
 只有我还记得。我冷冷地站在人群中，冷着地看着他拜堂。他愈加消瘦了。
 他第三次成亲的整个过程，他一直未有笑容。
 是夜，月光如水。宾客一一散净。新郎官的他，微醺，似乎已有些不胜酒力。这样的微醉正好，愈看便愈觉得新人娇美更胜春花。
 新人的眼神缠绵间，他忽然回头，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门，说：小玉，这是我第三次娶妻了，你仍不放过我么？说完，他忽然跪地痛哭，似一个悲伤的孩童。
 我转身，随着一阵风，离开了李家宅院。
 我已远走，李御吏却仍在新房外跪地痛哭。他根本看不见我。这亦然是我第一次来，他哭什么？
 五
 我对顾子安这样说：不管你相信与否，他的妻妾之死，与我无关。或者，那亦是她们命中注定的结局。世上女子，谁能容忍与其它女子共侍一夫呢。只是人心有魔障。
 顾子安说：玉儿，我这一生，只心属你一个。
 我淡淡地笑，无话。
 人鬼殊途。顾子安，他终是与尘世的女子，才有姻缘。
 今秋，菊花开得特别好。今年我酿的菊花酒里，加了一些在忘川河里带回来的水。凡人喝了这样的水，便会渐渐忘记一些东西。顾子安喝了用这忘川水酿的菊花酒，就会慢慢忘记他对我的情。
 春天的时候，顾子安踏春归来，说遇见一个女子，眉目似春光。他开始渐渐不来看我。顾子安渐渐快乐，那头上的华发，竟渐生渐黑。忘记一段不应该有的情，也不见得不好。
 顾子安不来与我喝茶谈天的日子里，我不再喜欢站在窗户边看那条繁华的长安大街。我喜欢安静地坐着，回忆我这一生的错与痴缠。回想我这短短人生里的两个男子：现在已经渐渐忘记我渐渐地快乐的顾子安，还有，那个看不见我却为了我而跪地痛哭的李御吏。
 六
 顾子安，就是那个喜欢着黄衫为我而早生华发的俊朗男子，他待我，是如珠如宝的好。
 他有一座特别为我而修建的阁楼，华丽精致。我不喜光，他便命人关上阁楼的门窗，再挂上厚重的布幔。
 院里第一朵开的花，他摘给我。长安城里最华丽的丝衫，他买给我。那些多年来他为我收集的金玉珠翠，更是多不胜数。还有一个大箱子，满满一箱的黄金，放在角落。顾子安这样说：我是个商人，金钱富贵，皆非定数。他日我若有变故，你亦不至于跟我落拓。
 顾子安是现实人。可我，哪里用得着那些东西呢？我日日坐在这阁楼里，抚琴，读书，绘画。顾子安抽空来看我，我便陪他说话喝酒。我几乎从不出门。
 顾子安亦不够现实。他明知我不会嫁与他，他仍愿为我做这样多的事情。
 可见，情深一事，是人心的魔障。李子安的魔障是我，而我的魔障是李益。
 七
 第一次遇见顾子安时，我还是个歌舞伎罢？出身尚算富贵又如何？我那作为将军的父亲战死沙场，作为妾侍的母亲只能带着我流离失所，靠变卖细软为生。生存是一个那样漫长的事情，不卖身，就只好卖歌舞。为跳得轻盈，母亲常对我下禁食令。可哪个青葱少女经得起那些蚀骨瘦身的饿，十六岁的某日，我跳出后墙去寻找吃食，生生撞在了墙外的顾子安身上，他怀里的一大包糕点被我撞散，食物的香味那样诱惑，我顾不得狼狈，将那些糕点从地上，从他的衣服上，从他的手上，一一捡起，吃得精光。那是他买回家侍母的糕点，可他那么善良，看着我吃完，竟然还问：还饿么？我再去买。我嘴巴塞得太满，要字只还在喉里，他便飞也似的跑开：我很快就回来。看着善良少年的背影，我有些呆。我当然未能等到他的第二包糕点，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时，墙里母亲叫唤我的声音已声声传来，我将一只珍珠耳环摘放在墙角，翻墙而入。我不知那个好心的少年是否发现了我留给他的饼钱，我日日歌舞，很快将他遗忘。
 也是那一日，我终于遇见了念想中的男子李益。
 哪个女子不爱这写得好诗又风度翩翩的才子李益？我爱。
 何况，是这样一个前途明朗的才子。我爱，母亲也喜爱。
 母亲之所以要我只卖歌舞不卖身，不就是想我有一个好归宿么？
 有了母亲的默许，私定终身便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这出口成诗的翩翩男子，这样懂得讨我的欢心。谁还记得，后院墙外那个因我而失魂的黄衫少年？
 八
 我不知，我的心，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放错了地方。就是这样错过了罢。
 我与李益，不过是最老旧的故事情节，喜新厌旧是男子的天性，更何况，我出身风月，就更给了他弃我的理由。
 也是曾经恩爱缠绵过的。正因为曾经那样用心地恩爱过，所以才有了后来切骨不去的恨。男子的诺言，总是美若春花。因为那瞬间的美丽太过灿烂夺目，也很容易让人忘记春天的短暂，正因为忘记，所以，当春花零落凋谢时，那婉若割心断肠的痛，才那样的令人难以承受。难以承受真实的残酷，所以，给他的辜负不断地寻找理由。李益不过是前去赴任新职事务繁忙。李益不过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另娶清白女子。
 一个男子要弃你，不需要什么交待。何况，你只是这样一个风月女子。那样的官宦人家，当然要娶清白女子为妻。我节衣缩食费尽钱财打听来的消息，不过是这样的寒意切骨。难道我就不是清白女子么？犹记当晚他与我执手相望，说我是世上少有的玉洁冰清女子。
 这一转眼，便要另娶清白女子了。
 怎么叫我不恨。
 九
 母亲夜夜哭泣，哭过之后，说：男人就是如此凉薄，不如忘记罢。幸好你识歌舞，赚些银两，我们母女回乡度余生。
 母亲倒是想得开阔。我却不能。我夜夜梦见李益怀抱新妇耻笑我不是清白女子的那一张脸。我夜夜听见他说的诺言在空气里回转。你叫我，如何跳得起歌舞。
 母亲那样说，是有原因的。有一个黄衫男子，亲自来拜访。又差人，送衣物银两来。就连这所原本是租借来的小宅院的屋契，也买来送到了母亲手上。
 母亲说：过去那些慕你才名的男子，自李益后，便再不出现。难得有这样一位长情人不嫌弃你。
 母亲说的是事实，我却厌恶。清高如我，我还未嫌弃别人呢，就需要感激别人不嫌弃我了么？
 夜夜抑郁，终于病弱游丝。那个叫作顾子安的黄衫男子，来求见过三次，我均拒。
 若不爱。便不见。
 十
 某日傍晚，母亲敲门轻问：李益公子来了，你见不见？
 听到这个名字，我才惊觉，那些眷恋美好，虽然变成了怨恨，但仍长在心里，苦苦地纠缠我。想说什么，张口却是一潭鲜血。我忍着痛，说：不见。
 若怨恨，亦不见。
 十一
 我死的那日，天阴微雨，整个长安城，都是潮湿的。
 午间，天更阴霾，我忽然从病榻坐起梳洗，母亲以为我稍有好转，甚喜，转身入厨房去煮我喜欢吃的桂花汤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凄凉。
 昨晚的梦，幕幕清晰。我梦见顾子安带着李益，脱鞋登堂而入。鞋即谐，和解之意。顾子安要我与李益和解。可鞋却脱了。脱者，离也。从此之后，我死，他生。恩断义绝。
 半杯茶未喝完，黄衫的顾子安拉着青衣的李益狼跄而入：小玉，你为他相思成灾，我拉他来，与你见一面也好。
 我抬眼看这个叫我名字似对我十分熟识的陌生男子，才想起遇见李益的那一日，我曾跳出墙外，抢了他手里的糕点。
 我有些失笑，却被李益的一声叫唤打断：小玉，你瘦了。
 我想笑，再笑不出。想起的，都是种种他对我的辜负。我把半杯茶连杯掷地，茶杯清脆地碎开，我在那落地声里许下了咒语：我不负君，君竟负我，心碎肠断，万念俱灰。我死之后，必成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十二
 我是吐血而死的。我的魂魄，轻飘飘地从我的身体里挣脱而出。我看见李益抱起我的尸身痛哭流涕。我看见母亲手里那碗桂花汤圆掉落在地，那些桂花香，我仍闻得到。母亲的哭声，我却听不到了。我看见顾子安呆呆地站着。他不说话，亦不哭泣。他的眼里，有很深很深的伤痕。
 夜凉如水。风微。却似能把我吹走。
 街边的小酒馆里，一个喝醉的黄衫男子，正被小二与掌柜似扔一个破麻袋搬扔到街上，我轻轻走过去，轻轻地把他的头抱进怀里。
 他竟然未全醉，抬手抚我的脸：小玉，是你么？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一面了么？
 他竟然，也似一个孩童般，痛哭失声。
 我把冰冷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他的手，很暧。他落着泪，笑了。月光下，他眉目俊朗，笑容明净。很久很久之前，我不是希望遇到这样一个男子么？他深情地望我，笑容明净，掌心温暖。
 他问我：再不要走，好不好？
 好。
 十三
 长安城里，有人作诗责怪我，何如嫁与黄衫客，何必念那个弄潮儿。
 连曾恩爱如李益，尚嫌弃我不是清白身。我又怎能以这爱过别的男子也恨着别的男子的身份去嫁他？我住进了爱情的深井，已身心伤透，再无完好去给予另一个男子。
 后来，李益一再娶妻休妻，一再纳妾杀妾，长安城里的人便传言说，因他负我，所以我死前的咒语成真。是我，令他妻妾不得安生。
 可我的恨，也只不过是死前的一句咒语而已。我只是一缕连烛火都不能熄灭的魂魄，我又怎么有能耐，去令他休掉妻子逼死妾侍？不过是他内心的梦魔而已。
 可笑的是，就连他自己，也认为，是我的鬼魂在作崇，娶第三个妻子的花烛之夜，对着一堆空气问：你仍不放过我么？
 事实上，那是我第一次去看他成亲。人人说我害他，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我是怎样害他的。
 我没有害他，害他的，不过是他内心的魔障。
 十四
 我陪了顾子安三年。这三年里，我抚琴与他听。我陪他饮茶谈天。我陪他走南闯北，我只是，不能嫁给他。一缕魂魄，如何嫁与凡人。我是知晓的。这一点，顾子安亦是知晓的。
 在我的指点下，顾子安的富甲天下。他常去看望我那孤单老去的母亲，她时时顾念她当年错将我许给李益害我至死。我无法安慰她。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贪念负上责任。
 三年后，顾子安终于答应我，娶一个娴静女子为妻。我悄然离去。这个善良的男人，他应得到一世的幸福。
 十五
 二十年后，李益大病。最后一刻，他睁开眼，终于看见我的魂魄：小玉，是你么？你仍这样年轻美丽。我轻轻走近，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他已看得见我，说明他也大限将至。我静静地看着他。我要等他说一句话。
 为了这句话，这二十年，我一直守在他身边，有爱，有恨，也有等待。这一世的爱情，我太痛苦。我需要去彻底地忘记。可我不管我多痛，多恨，仍是因爱而起。我看着他妻离妾散，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也算是偿还。只是，他仍欠我一句话。
 对不起。
 李益望着了，望了那样久，他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而我，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终于释怀微笑，然后，慢慢地消失。
 十六
 忘川河边，有因情而死的痴男怨女为不肯喝下孟婆汤而哭喊。我从容地接过孟婆递过来的汤药，一口饮尽。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霍小玉，那个天真相信一段诺言的霍小玉，那个为一段背弃而怨恨不已的霍小玉，那个作为一缕魂魄念念不忘前情的霍小玉，那个背负了流言与诅咒的霍小玉，那个为负心男子的一句道歉而耿耿于怀二十年的霍小玉，从此之后，便不再是我了。
 原来，一段情，爱一生，恨一生，不过是饮一碗汤的瞬间而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