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民族史诗视野下的《黑暗传》终极价值阐释


 

 

潘世东

 

一、价值诉求与人类文化终极观

人类对价值的诉求和认定主要有四:一是认识价值,它以合理为基本准绳,指向对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真伪、曲直、是否判断,企求获得对真理的认识和把握,其结果是真;二是伦理价值,它以合法为基本准绳,指向对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好坏、利弊、有用与无用等判断,企求获得对人世善恶的认识和把握,其结果是善;三是审美价值,它以合情为基本准绳,指向对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美丑、崇高与庸俗的判断,企求获得对自由和规律的认识和把握,其结果是美;四是终极价值,它通过对有限正义(诸如合理、合情、合法)的断然否定,以无限正义为基本准绳,指向对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追根溯源、报本返始、慎终追远的终极判断,企求认识和把握人类的起始和归宿,进而认识和把握无限和永恒,其结果是神圣和崇高。这也就是我们常常所说的真、善、美、圣,而与之一一对应的则是假、恶、丑、俗。

从价值论的视野去估量,可以说,《黑暗传》涵盖了人类最主要的价值诉求和判断,而其最为让人难以思量、最易让人忽略、而又最富文化哲学意义的价值,则是其所蕴含的终极价值。

每一种文化终极价值的核心构成都来自于该文化的终极观。终极观是为适应人类寻求并确立价值、信念和意义的客观要求,而对世界本原和人生本质所作的根本回答。终极,顾名思义,就是最终的边际、最远的边际。从时间维度看,任何事物的终极都指向起始和结束两点;从空间的维度看,任何事物都有其起点和归宿两端;而从质性上看,任何事物都有其本真和真理。在这个意义上,终极既是世界和人类最初的起点,也是世界和人类最终的归宿,同时,也是有关世界和人类的最根本的真理;而终极观所要回答的则是世界和人类来自哪里、又将回归哪里以及为什么要回到那里等人类所要面临的人生根本问题。由此看来,世界和人类,以及人类的一切文明、知识都萌生于终极,也都无一例外地要顺合于终极、回归于终极;因为,人类确定终极,既是为了报本返始,更是为了明确或坚定人类的皈依,可以说,对终极的认识和终极观的确立,是人类知识和信仰的源祖。[1]

在西方文化中,终极观是伦理学中的一个重要术语,是指伦理学理论中作为其它道德规范和道德价值的终极依据的那个最高的道德原则和价值尺度。确认终极观,是西方哲学和伦理学在试图建立一个完整的伦理思想体系时所经常遇到的问题。凡是对具体的较低层次的道德准则或价值判断的正当性合理性进行论证的时候,合乎逻辑的必然要诉诸于较普遍和较高层次的道德原则和价值判断,而这一较高层次原则的正当性合理性,又需要更高层次的道德原则来证明,如此推理下去,就必须要找到一个终极的道德原则和价值判断,作为整个理论体系的基石。在西方哲学思想中,不同的理论体系所确认的终极原则和价值判各有不同。从内容上说,终极道德原则和价值判断主要包括:公正、正义、自由、平等、幸福、仁爱等;在终极观的来源上,神学家认为是天赋的,是上帝把这些原则和价值判断放到了人的观念中;理性主义者认为,这些原则和价值判断是人类理性在道德哲学思辩中所得到的必然结论,具有绝对的普遍有效性;直觉主义者认为这是靠人的直觉直接领悟到的;实用主义者则把这些原则和判断看作是由现实社会制度和各种文化因素所决定的。终极观在西方文化中源远流长,再加上神学的肆扬,时至今日,它已成为西方文化中带有根本性质的特质。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大多也习惯认为终极观是西方文化中特有的产物,中国文化没有自己鲜明的终极观,而在不同场合下被讨论的终极观,也只不过是舶来品而已。[2]

二、中国传统文化的终极观

中国传统文化果真就没有自己的终极观吗?事实上恰恰相反。纵览中国传统文化,可以说,天人合一既是中国文化的最高境界,又是中国人最高的人生理想,因而它也是最能体现中国文化本质的、最有代表性的宇宙观、人生观、自然观和终极观。

那么,作为文化的最高境界和理想设定,终极观在中国文化中是如何被规定被描绘的呢?

对世界万物和人类的终极观,中国文化作了很好的回答。世界万物是从哪里起源的呢?成于战国晚期的《易传》较成于周初的《易经》有更为明确的描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系辞传上》)这个描述和老子在《道德经》中的说明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第42章》)——世界万物便是从“太极”或者“道”中产生出来的;世界的终极便是“太极”和“道”。那么,人类又是从何而来呢?《周易.序卦传》认为,人和人类社会以天地为起点:“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人、人类社会、人间秩序肇始于天地自然。不仅如此,人类社会的文明礼制也都起源于自然,是师法自然的结果:“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周易.系辞下》)这里虽然是论述八卦的产生过程,但泛解为人类文明礼制的产生机制也未尝不是如此。不仅如此,这个天地自然还与人类情性相通、息息相关。在宋代理学家张载的“民胞物与”的概括中,中国文化中的此种观念被揭示得一目了然:“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浑然中处。故天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张载《西铭》)——乾是天地万物之父,坤是天地万物之母,我作为天地万物藐小的衍生,被孕育在一片浑沌之中。所以,天地阴阳之气生化了我身体,天地万物的性德,就是我的性德。人类是我的同类,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得天地之气而生,故我视为同类犹如同胞,如同我的兄弟,待之以亲情柔意。万物虽非人类,但是和我都本之于天,类不同根同,形相异意近,因而都是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中国文化找到并确立了自己的起点:天地宇宙是人类的父母,天地的法则是人间的至高道德,而作为天地之子的君王,则是天地宇宙在人间的代表。于是,皈依君王、忠君王便成了对天地宇宙的归依和忠诚,一个自然法则便在逻辑上过渡为自然而然的人间准则,成为人生不可偏离的终极指向之一,此其一;既然天地万物原本一家,原本父母兄弟、亲戚朋友,那么,天地自然自然便成了人类的家庭和家园,而家园、家庭的扩大便是国家,家国原本两字一义,内里同根相连。这样一来,热爱祖国、依恋故国便成了对故园和家庭的热爱和依恋,而对家园和家庭的依恋和热爱,正是人类报本返始的天性所在,于是,一个自然法则便在逻辑上过渡为自然而然的人伦根本道德,那就是:爱国就是爱家,爱家就要爱国。此其二。既然天地万物和人类同本同根,都统一在生命这个基点之上,那么,从“生为天地之大德”的宇宙道德律令出发,就要求每个生命个体将重视生灵、关爱生命、拥抱人类、热爱人民等对待人类的德行,视为自己根本的性德。这样,拥抱人类、热爱人类便是对天地之大德的最高服膺,于是,也便自然过渡为人类的又一终极指向,因为“怜生”、“重生”,正是天地之大德的具体体现,此其三。[3]

确定了一条文明大河的源头,但这条文明大河最终要流到哪里、而又应该流向哪里呢?这便涉及到终极观的另一个极端:世界万物和人类的归宿问题。因为,既然世界万物和人类有所来,也就必有所归。然而,来处是固定的,归往何处呢,却永远是一个未知数。正因为如此,直到今天,人类还在紧张而痛苦地探索着,走在迷茫不知所处的归途上。也正因为如此,直到今天,消耗了无数代哲学家的生命和才智之后,这个问题依然让当代哲学家大伤脑筋,论辩不休。对此,中国传统文化却作出了颇富诗意又颇富现代人生哲学价值的回答,那就是:报本返始、回归自然,“与天地参”、天人合一。现代哲学家冯友兰先生用人生四境界说对此作了很精辟、很透彻的概括。他以为,人生或人类的历程,就是一个认同自然、遵从自然、回归自然和天人合一的过程。这个过程分为四个阶段,即: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这种人生路向落实到每个个体身上,其表现方式可能千差万别,但其精神实质则是一致的,即认同自然、遵从自然,在道德修养上,要以天地为法律和准则;在行为方式上,要以天地为楷模;在人生归宿上,要以天地为指归。[4]这便是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中的终极观。

三、《黑暗传》对中国传统文化终极观的探索与演绎

对中国传统文化终极观最为典型、最为深入、最为形象、也最为系统而大胆的探索和阐释就来自《黑暗传》[5]。其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追寻、探索宇宙与人类的起源,试图回答宇宙万物和人类从何而来这一根本问题,是《黑暗传》的巨大努力和一贯追求,更是其创作传承的深远动因。可以说,追根溯源、探索究竟,是贯穿《黑暗传》始终的一个基本旋律。我们发现,在《黑暗传》中,围绕每一个故事情节、每一个人物生平经历、每一个物象或场景,都是以问题开始,以对该问题的回答而展开并结束的。通观全诗,到处都是悬念、疑问,到处都是好奇、探索,到处都是发现的触角。其中,我们可以看到,它追踪宇宙万物的缘起,发现生命的诞生,如:“天上日月星斗寒,天地故事甚非凡。天有多大,有多高?地有多厚,有多深?东南西北有好远?几多名称在里边?”它叙述宗族的谱系、脉传,如“当时有幽泉(注)祖,幽泉生浦湜,浦湜就是混沌父,幽泉就是混沌母,母子成婚配,生出一元物,包罗万象在里头,好象鸡蛋未孵出。当时黑暗生黑蛋,黑蛋生出众神祖。五条黑龙往外钻,九大名山包在内,包罗万象天地产。混沌出世劈两半,众位老祖才出生,混沌里面生黑水,放出黑水放光明。汗青又出世,幽泉变滇汝,混沌从此十六路。一路生幽泉,幽泉生浦湜.浦湜生滇汝。二路生江泡,三路生玄真,四路生泥沽,五路生汗水,六路生提沸,七路生雍泉,八路生泗流,九路生红雨,十路生清气,十一生菩提,十二生重汗,十三生里五(注),十四生丘里(注),十五生洞六(注),十六生江沽,江沽出世才造水土。”它叙述文化英雄创世的业绩与创世的艰辛,演示文明、风俗和制度的由来,如:“什么年间开天眼?什么人布下满天星?什么人看见地翻身?什么人出世擂战鼓?什么人出世会弹琴?什么人取火烧自身?……”它将疑问和探究伸向了辽阔的天空和大地,伸向了无限的时间和无边的空间!

在追寻、探索宇宙与人类的起源的同时,《黑暗传》又试图根据所提问题,一一做出宇宙万物和人类从何而来的回答,如:“讲天由,讲天由,天河岸上几条沟?几条沟里出桃子?几条沟里出铁牛?什么人放,什么人收?什么人置下铁笼头?铁牛闯下什么祸?铁牛又被何人收?……天河岸上九条沟,九条沟里出铁牛,老君放,老君收,老君置下铁笼头。吃了昆仑山上草不长,喝了黄河水不流。撞塌天宫三万三千琉璃瓦,撞倒王母娘娘三千三万金柱头。玉皇大帝生了气,贬到人间作家畜。牧童放,农夫收,耕田耙地老黄牛。”——这里便是对黄牛来历的追溯:原来,黄牛是天上的铁牛!它生长在天河岸上的九条沟中,只因为吃光了昆仑山上的草、喝光了黄河长流水、撞塌了天宫房屋、撞倒了王母娘娘的金柱子、惹怒了玉皇大帝,才被变成老黄牛,贬在人间受罪、赎罪的。

《黑暗传》中的这些问答,在今人看来,有的显得幼稚荒唐,有的显得刁钻古怪,有的显得滑稽稀奇,有的又不免于司空见惯,有的甚至有悖常情常理,完全是小儿科!但在人类的童年时代,这些问答相对于人类文明的演进来说,却是石破天惊、划破漫漫黑暗长空的闪电!正如黑暗中孕育着光明、蕴藏并聚集着大爆发一样,这些问答不是天真和好奇,而是一种新生文明的冲动、一个族群突破和挣脱的努力,同时,也是一种生命的沸腾和躁动,它所昭示的是一个族群的近乎本能而又无穷无尽的探索发现精神、突破创新精神和追求进步精神。正是在这种问答执着坚韧的牵引和累积下,汉民族才得以将族群探索的脚步和智慧的闪电划向无限的时空。

第二,报本返始、慎终追远、感恩戴德、感念天地苍生,是《黑暗传》追根溯源、寻宗问祖思想的逻辑发展和终极伦理价值的体现。

诵读《黑暗传》,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其中自始至终涌动着一股深厚而绵长、充沛而热烈的情感浪潮。这种情感浪潮,时而激烈迅猛,波涛汹涌,时而舒环平静,风平浪息,时而像六月的骄阳,炽烈如火,时而像三月的春风,温暖似梦,阵阵拍击、扣打着读者的心扉。

这种情感浪潮,有时表现为对创世英雄的无比的崇敬、膺服和敬畏,有时又表现为对创世英雄的无限感激、追念和热爱,如女娲一节的结尾就是这样:“盘古之后她为尊,兄妹二人配成婚。 统天统地统三光,包天包地包乾坤。乾坤艮巽是为天,坎离震兑为四柱。女娲之后为地母,厚德载物赖后土。阴阳会合真造化,造化天地产贤能。 虽然不言又不语,俯察万物有神灵。 结胎原是卦爻定, 胎漏产出众黎民。天皇地皇人皇氏,燧人有巢与公孙。 东南西北两部州,春夏秋冬四季分。江河湖泊在她怀, 身负江河和山林。 天下五岳是仙境, 山林树木花草生。 黎民百姓靠耕种, 五谷六米才长成。 金银财宝是她生,蔬菜药茶雨露生。及时洒下甘霖水,地上禾苗五谷生。 地母昼夜不合眼,合眼生灵有灾星。如果地母打个盹,鳖鱼翻身一扫平。要知地母名和姓,鸿蒙未到老混沌。造土造人多辛勤,劳累而死为地平。地母归土乃有灵,养护万代之子孙。水有源来木有根,世代不忘地母恩。”

在这里,诗歌尽情地铺排了女娲的创造业绩,极度地推重女娲的造化神功,深情地感慨女娲开辟世界、繁育万物的创业艰辛,热烈讴歌了女娲的奋斗和牺牲精神,塑造了女娲一往无前、顶天立地、胸怀博爱的创世、救世英雄形象。不难感受,在这里,诗歌所流淌的正是那种难以掩抑的对女娲的高尚品德和超世功德的无比崇敬、自豪和骄傲、对女娲恩惠慈怀的无限感怀和追念、对女娲伟大人格的无上热爱和景仰。正是出于这种情感浪潮,汉民族先民才近乎迷信、狂热、盲目、本能地深爱并追思那些开天辟地的创世和救世英雄,为他们放声高歌,把有关他们的神话当做实有其事的历史知识,代代往下传唱,年复一年,代复一代,最终才形成了一个民族的绝世之作——《黑暗传》。至今,一些老歌手仍把《黑暗传》手抄本奉为经典,当作传家宝加以珍藏,从不轻易示人。在神农架,把《黑暗传》带进棺材作陪葬或死前埋在地下不为子孙所知的事屡见不鲜。

在今天看来,这种近乎迷信、狂热、盲目的情感浪潮,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可思议,但正是它们在长期的历史流变和蕴涵中,孕育培植了汉民族族群尊祖、重德、感恩、孝敬的民族品德,形成了汉民族族群对血亲历史的认同、对奋斗创造的狂热、对牺牲奉献的敬重,增强了汉民族族群的民族凝聚力和历史自信心。可以说,假如没有这种情感浪潮,我们民族就会轻易犯下无视历史、轻视和割断历史的愚蠢错误,就会轻易失去尊重历史、继往开来、创造历史的睿智和勇气,就会轻易丧失民族健壮兴旺、无限成长繁衍所必须的永恒精神母乳。

第三,与世推移、因时顺变、是认同顺应自然、回归自然、服膺天地自然律令思想在《黑暗传》中的形象体现。

史诗是一种宏大叙述,面临的对象是沧海桑田、星移斗换的流逝巨变,是大浪淘尽千古英雄的苍凉悲慨,是超大与超常的事件、故事和主题,因而,必须要有宏大的视野和气度、宏大的胸襟和格调,只有这样,才能客观地彰显天地宇宙和世情物理的变化之理,达观地展示人世间的大悲大喜、大起大伏的奥妙,理性地把握历史事件和历史大势的玄机,并进而揭示造化无穷、历史发展的永恒必然规律。

《黑暗传》正是这样。首先,从其叙述情调来看,它运用第三人称,使用一种近乎置身世外的漠然口吻,不动声色地历述宇宙万物生灭消息和人类社会的沧桑变迁,如在叙述自黑暗而混沌而玄黄的宇宙沧桑演变史时,其中,有血腥弥漫、有野蛮杀戮、有死亡枕藉、有天荒地老的时间的无情流逝,但在《黑暗传》中,这一切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如春夏秋冬四季轮换一样自然:“混沌虽然也为一个包罗万象的元物,却比黑暗更富变化,可以知道的是,他有子孙二十三代。一路生滇汝,二路生江泡,三路生玄真,四路生泥沽,五路生汗水,六路生提沸,七路生雍泉,八路生泗流,九路生红|雨,十路生清气,十一生洚沸,十二生重汗,十三生涅浯,十四生泣浬,十五生洞浏,十六生江沽,到江沽时代,终于完成了造水造土的大业,其后,又有元提、沙泥、沙滇、沙沸、化极、苗青、石玉相继出世,自此混沌之中方才有了茫茫海洋,有了泥沙玉石,具备了万物滋生的部分条件。”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没有爱恨,反映出一种对宇宙万物、人类社会历史演化更迭的超然达观,表现为一种深入脊髓的冷峻。

这种达观和冷峻,事实上体现出了《黑暗传》对终极价值的一种诉求,表现为对宇宙万物、人类社会的造化无穷、历史发展的永恒必然规律的认同。所以,在沧海桑田、星移斗换的流逝巨变,在大浪淘尽千古英雄的苍凉悲慨中,在人世间的大悲大喜、大起大伏的创痛中,作者没有惊讶、惋惜,没有留恋、痛苦,更无抵触反感和逆天悖理、倒行逆施,反映出的是一种近乎天然的与世推移、因时顺变的文化自觉,一种顺应自然、回归自然的文化理想、一种服膺天地自然律令的高境界的文化素质。正是基于此,所以有人说,每一部史诗中都浓缩着该民族的宿命;也有人说,每一部史诗中都包裹着该民族的灵魂。《黑暗传》恰恰正是这样。

综上所述,《黑暗传》的终极价值主要有三:一是追根溯源、探索究竟,寻找并定位民族历史和灵魂的最早、最远的根须;二是慎终追远、报本返始,引导民族直面历史并感恩戴德、感念天地苍生,孕育并强化民族古老的、本能的感恩心;三是昭示并强化一种与世推移、因时顺变的文化自觉,一种顺应自然、回归自然的文化理想,一种服膺天地自然律令的高境界的文化原则。

 

参考文献:

 



[1] 潘世东 邱紫华.“天人合一”在中国文化中的终极理想设定[A].中国文化研究[J].20003

[2] 邱紫华.东方美学史[M].商务出版社,20039

[3] 潘世冬. 屈原人生归宿的宗教学阐释[A].宗教学研究[J].2001,3

[4] 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人民出版社,19862

[5] 胡崇峻.黑暗传[M].长江文艺出版社,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