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今夜无法入睡
北京时间凌晨1:30,你习惯地给我发了个短信:“?”。
我知道。这是你挂念和担心的讯息。我没回信。我知道,也许,你发完这个信息就手握手机睡着了。
通常,你睡在我的左边,我睡在你的右边。我们已经习惯这样的左右。20年了。亲爱的,今晚你还是把你的右半边空在那里吗?
喀什的夜并不安静。我想到,天亮之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崭新的火热的西部特区,这个让我震撼让我快乐让我惊讶让我忧伤让我留恋的祖国南疆小城。
你发短信:明天是国殇日。为了甘肃丹曲一千多个脆弱的生命。我在深圳中心区那个酒吧。周末,人很多,美国的、英国的、爱尔兰的、日本的、印度的,又喝成了南非世界悲。乡愁,哀愁,情愁。
酒吧的小男孩过来说,十二点所有酒吧就都要打烊。然后停业一天。
我说:那你们就早散吧。我真不知道明天的国悼日。我一路大漠飞行。
我想起我大学的同学戴林。在北川手捧“水泥机窑设计手册”安详地走了的水泥专家。一年后的清明节去了他的墓上。还有他的妻子和刚上大学的女儿。
我记得,那天,雨,时细时大,墓园对面的山坡上的油菜花很浓很艳,烟雨一再模糊我的视线。我还是不停眺望那风雨中的油菜花。
现在,我想,生命原本是脆弱的。
我想,老同学啊,如果你当初不学水泥该多好。你象我这样搞地产该多好。你哪怕是到特区研究水泥也好啊,你也可以象我这样飘来飘去啊。我毕业后没见过你。电话里好象忽悠过你一次,让你来特区转行。你不相信深圳。
你有勤劳贤惠的妻子和聪明美丽的女儿。你们一家呆在江南好好的。
你偏偏就在那时去了北川。然后,你被你研究的东西埋葬。
我知道,不怨你。你只是为了多挣点,让她们过得更好。你就去了。
我想起唐山的那个冰冷的冬夜。我想起汶川那天我在兰州的惊恐,还有今天的甘肃的小镇上的最后象泥塑般安息的亡灵。
我证明,我的特区深圳,尽管有很多跳楼的工人和无处不在的骗子。还是有那么多善良的人们。善良的人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主流。
我们深圳有不吃不喝专救济穷人的沙头角的陈观玉(?)老太太。好久没她的新闻了。她还活着吗?我们深圳有全国最早最多的义工和捐血者。汶川地震,我们深圳的医疗队和新闻工作者最先上路。甘肃垅南重建,我们深圳把她当自己的城市建。对口喀什新特区建设,深圳的行动最快。
此刻,我在喀什,我看到了,我听到了。
深圳人真的是乐善好施。不管他们来自何处,不管他们来自城里还是乡村,不管他们多富多穷,不管他们的财富是怎么来的。
我们深圳人最知道穷的滋味。我们深圳人最知道命运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们深圳人愿意奉献。我们都为梦想来到特区。无论坠落或是暴富。
我们是深圳人。我们,感恩也好,赎罪也罢。
咯什的天亮的很晚。我无法入睡。
今夜,反复听深圳那首老歌——《夜色阑珊》。
你知道吗? 今夜我注定要等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