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过扬州——暑期沿海行与思（之一）

赵伟 （浙江大学）

如果要给中国城市在海内外的知名度排个名，扬州当无容置疑地名列前茅。我以为扬州的名满天下,多半是与三个“美”字联系在一起的：第一个是一句美轮美奂的诗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诗仙李太白的这首七言绝句共有四句，但我相信最美同时最容易记住的是第二句，亦即“烟花三月下扬州”了。第二个是贫富皆宜的美食——“扬州炒饭”。虽然鸡蛋炒米饭在国人那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一道家常饭了，但惟有扬州炒饭独自名扬天下。散落世界各地的华人餐馆，最普及的快餐食品非扬州炒饭莫属。虽然关于这种炒饭的“发明权”有各种争议，甚至有说那是纯粹的粤菜厨师的创意，而与扬州菜没有关系，但以扬州命名就足够了，足以让扬州名扬海外！我相信海外华人还是“洋人”，吃了这道炒饭所留下的记忆，除了鸡蛋与米饭的混合香味而外，一定是扬州这个地名。第三个美字便是美术，确切地说是一批特立独行的美术家，我不说大多数人都能想到，这便是"扬州八怪"。这是从清朝康熙末年到嘉庆四年近百年间，相继活跃在扬州一带的八个书画家。美术史研究者认为，扬州八怪的“怪”不仅体现在画风上，亦即画作一反“主流”风格，让“主流画家”们“看不懂”。而且体现在处世哲学上，他们鄙视趋炎附势的时风，拒绝官场诱惑，追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平生第一次来扬州正值暑天，自然不可期盼农历三月那种万花竟放，似烟如云的美景了。然而初到扬州，亦感到一种惬意与美扑面而来。先是天气，清晨驱车自杭州出发时，预报气温接近40度，一大早即感热浪滚滚袭来。中午抵达扬州时，当地气温30度左右，虽略有暑热之感，但比之“天堂”杭州来要凉爽多了。再是风景。预定的酒店位于瘦西湖风景区内, 一路驱车找寻酒店，穿行于一处山水林浑然一体的景区,颇有几分穿行杭州湖西杨公堤的感觉,所不同的是,周边视野更阔,山水似乎更有几分“野趣”。下榻的是一座古典园林式酒店，自房间的窗户望出去，便是看不到边际的绿色与曲水交错的园林。

下榻扬州后的第一个去处自然是瘦西湖了。瘦西湖名副其实地瘦,“瘦”地让看惯了杭州西湖的我，确有些大出意料之外!先在地图上找，发现在标有“瘦西湖公园”的地方，不过是几条小河沟而已，哪里还有惯常印象中湖的影子？待到买票入园，沿小径来到的水边，望出去怎么看也是条弯弯曲曲的河沟，何以称湖？后看到一份简介，说瘦西湖原本确被称作河，清代钱塘来的一位诗人拿其与杭州西湖对比，写了首七言绝句，建议应称其为“瘦西湖”，由此给改了名！瘦西湖之美给古今文化大家反复描述过了，无须我这里画蛇添足招人烦。我想要说的是一种感悟，这便是瘦西湖的美，全在一个“瘦”字。而其引人入胜之处，除了园林美景而外，就是那些承载了上千年厚重历史文化积淀的各种桥与亭台。

到了扬州,不吃地道的扬州炒饭肯定是件遗憾的事儿。哪里能吃到正宗的场州炒饭？一张当地旅游图上赫然标出“三香碎金扬州炒饭”，上网查了一下,也是一篇赞誉声。于是午餐舍弃星级酒店的大餐，直奔市中心的这家饭馆。到了那里，看招牌还不错，以为是家大的酒店，然而待到进入店内，发现原来是家大号的“小吃铺”！人很多，环境很乱。订饭菜程序显系沿用了文革及“后文革”“短缺经济”时期的方式，先排队买票、占位子，只有占到位子后才可递上饭票“等饭”，……总之，有些“抢饭”的味道！原本想离去，然而转念一想，既然到了那里，加上肚子也饿了，就“入乡随俗”一回，也算是一种“食文化”体验吧！在乱哄哄的店堂里按照排队买票-占位-等饭一道道“程序”，折腾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尝到了“最正宗”的扬州炒饭。咋一吃，有些让人失望，这与我在国外华人餐馆及国内一些星级酒店吃到的扬州炒饭大为不同，其“配料”显然很“单薄”，不想网上描述的那样复杂。然而就其味道而论，还算不错，没有小吃馆炒饭常有的那种“疑似”“地沟油”的味儿，倒有几分平民“家庭炒饭”的味道——“剩米饭”、小绿豆、火腿、鸡蛋、葱花，样样都那样像。更值得一提的是其价格，一大盘仅售12元，不及大饭店炒饭价格的四分之一，“性价比”很高！细细回味，这的确应是地道的“扬州炒饭”的品味：价廉物美与贫富咸宜。其间也似乎隐含着一个“瘦字”——不像粤菜馆炒饭那样“肥”！

原本打算去看“扬州八怪”纪念馆的，后因行程仓促而放弃。转念一想，现在好些历史人物纪念馆，大多没几件文物，不过挂些图片，外加一些复制品！有时还夹杂一些当代名人与官员参观的照片或题字之类，没得看的！还不如查查网上的资料来的全！有趣的是，网上一查“扬州八怪”，便连带出“竹林七贤”来。我们知道，这两拨“文化人”在时间上隔着千把年，在活动空间上隔着千里地，然而何以给“联想”在了一起呢？想来缘由不外乎二：一个是七、八数字相连，提到“八怪”自然联想起“七贤”来。另一个是，这两拨文化人都以特立独行著称。实际上把“竹林七贤”称作“七怪”，或将八怪称作“八贤”，亦无多少不妥！说实在的，我不大懂国画，也不太清楚“扬州八怪”说过些什么“怪话”，行过什么著名的怪迹。但得益于早年读鲁迅“魏晋风度及药及酒”的引导，对魏晋“竹林七贤”怪异言行还略知一二。既然这两拨文化人很相像，这里我禁不住也要“联想”一下了。最想“联想”的怪人要数“七贤”之一的阮籍了。《三国志·魏志·阮瑀传》有一注释说：阮籍曾“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乃叹曰：'时无英才，使竖子成名乎’！”我有些“制度学派”的情节,这里想改一下:“时无好的体制,使竖子占位弄权，沽名钓誉尔”!

我是搞经济学的，自然离不开考察经济。查了一下网上，2009年扬州经济总量刚过千亿元人民币大关，与浙江湖州市不相上下，但其常住人口多于浙江湖州大约一倍，这意味着区域人均国民收入要比湖州少一半左右！然而此类官方数据虚的成分很多，只能权作参考，究竟哪个数据更接近真实，哪个地区百姓得到的发展成果更多？……诸如此类的“实”问题，则有实地待调研、体验与分析来验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