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大殿下的静默怀想——梦游司马相如故里（四）

财神大殿下的静默怀想

——梦游司马相如故里（四）

不要以为只有我们现代社会才打心眼里喜爱钱财，其实我们的祖宗八辈全都是财迷心窍而爱财心切的邋遢财迷。只是资本主义发明了类似于GDP模样的，通过掀起经济高潮来大规模地赚取钱财的所谓自由市场经济法则以后，这才把我们与古代社会区别开来。

可我们的祖宗八辈到底是怎样去喜爱钱财的呢？他们将钱财当作了怎样神圣的莫名鬼怪来顶礼膜拜呢？古代的钱财更多的与吃喝用度以及文化宣示与大户体面来诠释与维系的。它们更多地是与当时当地的文化规范以及具有地域性文化特征的心满意足来表达与祭奠的。

看看四川北部的古镇蓬安县周子镇里的硕大财神楼，听听这座高大雄浑的古建筑躯体上干瘪的缝隙中所发出的丝丝作响的古风余韵，嗅嗅古楼上下铜锈斑驳里的钱财气息，默诵汉风古韵的大河上下所继续流淌着的地域人文里的殷殷期许。我们看到了一座高昂着头颅的关于钱财的大殿，我们听到了一段古老神韵里的虔诚颂词，我们嗅到了人心在古往今来里的求财与盼富，我们触摸到了古老的嘉陵江源头所流淌出的风情岁月与俗世沧桑！

据考证：蓬安周子镇财神楼大殿始建于何年何月因岁月无情而已无从稽考。相传当年吴道子奉旨在相如县里画嘉陵江时曾因灌酒过度而一时心血来潮，居然鬼使神差地也画出了一幅民间一直就向往热盼的财神图像。由于当地民风实在淳朴，于是即建楼为祀。民国初年，一个叫做沈顼的人，估计是在蔑视钱财的文人气概的驱使下居然将历经沧桑的“财神楼”改为与吴道子画嘉陵江的风流轶事直接挂钩的“画江楼”。时至现代的1982年，嘉陵江上来了一场类似于今年的大洪水将该楼冲为摇摇欲醉的危房之后，当地政府才在现实文化氛围的烟熏火烤之下，按照当下全民心思向往的求财大目标方向遂拆除此楼再建，直至五年前才完成目前古建筑形态的财神楼的重建。

这座硕大的财神楼其规模估计是目前中国之最，加之其位于嘉陵江上的无限风光，其壮阔庄严之势足显钱财在当下人们的心目中的器宇轩昂！财神楼大殿位于整个周子镇街区的通往江边码头的街巷尽头，象征着人世间通往极乐世界的光辉目标以及占尽嘉陵江沿岸走廊的上端江岸码头的大水冲出发财运的令人怦然心动的隐喻。

财神楼正面矗立着两座硕大的金色蟾蜍，在暗黄色的富足暗示中，人们争相恐后地去触摸其大口、大肚、胸脯与爪子。据说这样就能保佑这些围观在蟾蜍身边的无论是些什么人都能发财致富，财源滚滚，全家幸福，全都把财发得乱七八糟！这两只大蟾蜍的个头十分巨大，比一个贪财的大胖家伙蹲在那里的个头还要大得多。这种大胖子模样的蟾蜍体态实际上是在暗示着我们周围那些发财的大胖子们的基本模样与体态上的阶级特征。在眼下我们的时代里，发财的硬道理回荡在已被各种乌七八糟的莫名碳酸所挤满了的天穹。如此之下，来这古老乡镇里来看看这古色古香的财神大殿，足以让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险恶世道得到一种和煦的平复与心安理得的自慰安然……

楼底大殿里的挑空高程足有十米上下，顶部绣有富贵吉祥的类似于颐和园或皇城根里的红蓝间架着的金色图案。大殿四周古建筑样式的门窗与石柱环绕，临江的门楼格外气派辉煌。大殿呈一字展开地向江水的下游延伸着整个江岸，暗示着钱财乃世间之本，人世之源。兴奋之余中暗含着的遗憾是没有看见财神他老人家的尊容，也无法断定这位财神大老爷到底是被援引为关公或赵公元帅抑或是比干大人。对此，老夏暗忖之下，估计这玩艺是被捂在了不让一般人拾级攀登的黑糊糊楼上的角落里暗自积攒着自己的财力与通神的功力。

看看古镇上的清凉晨早的路边，那些憨坐着的老者与木讷的路人，听听他们自远古以来一直就没变的古老戏谑与心思向往，暗自琢磨着这古风回荡里的清凉观望，抚摸臂膀之下的轻微疼痛与对古道柔肠的向往。如此，你就能豁然体味到原来古人对钱财的欲求几乎全都集中在人性的原始出发地的层面里，集中在吃喝拉撒睡与散漫的安稳感及富足的休眠心态的持续之中。随着现代进程展开的却是人们对世界的大规模改造，并以此来满足清凉世道里的贫寒对富裕的觉醒般向往。

世界的确被彻底改造了，并且是不可逆转地走向了不可预测的方向；被改造了的世道还顺势改变了我们的欲望，使意欲满足的大倾泻以山洪大爆发之势增长着自己的欲望；欲望的增长与世界的改变交相辉映，呈现自由落体般的加速偏颇主宰了颠簸命运中的逻辑，我们正在坠入一个黑咕隆咚的无底深渊！

我们不仅销毁了与生俱来的田野与温馨浪漫中的家园，更为要命的是我们居然毫不犹豫地一举阉割掉了自己那宝贵但短小精悍的根源。我们不仅在科学上认知了宇宙大爆炸的宏伟蓝图，而且还在自己的原初根源里认可了欲望大爆炸的肆虐与喧嚣！我们正在参与一桩由我们自己亲手操刀所上演出来的家园大血案，在血泊中，我们看到了欲望的登峰造极与家园世界正在龟裂成一座废墟的哀伤终场……

我们从满足原始简陋的欲望开始，以唤醒更加不可遏止的欲望海啸作为自己的意愿与通天本领的终场。我们正在并已经偏离了我们先辈原始求财与慕富的合理根由与天然依据，而走向了肆无忌惮的满世界的劫掠疯狂。我们居然还创造出了一个叫做经济学的东西，还在那里面堂而皇之地摆满了以毫无目标的挥霍与肆意的倾倒为宗旨的旷世大谬之教条！以恶作剧模样的消磨与耗费为主线的现代逻辑掀起了比欲火中烧更为高昂的滔天巨浪；以GDP为圆心的经济浪涛以高耸入云端之势灭绝了人间欲念的无止尽的倾倒。啊！一个垮塌中的世界宿命主题正在欲望无度的人间肆虐之后主导了失控的未来。一个更高、更大与更强，而终将令我们身不由己的巨大梦魇正以黑云翻滚之势向我们的头顶上无情地压过来，没有人能逃脱得了这一命中指定的一遭！

远处，财神楼的边缘，斜坐在石阶上一位面目木然的老人，胸口还耷拉着一副纸牌，不知上面书写着那些警示恒言？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种玩艺对于读书的傻子比那钱财更具有吸引的魔力，踱近细瞧才看见一副苦命想替富命算命的招牌，原来这世界就是有这么荒谬与疯癫！

老夏乱咬胡批之，望众求财者拜神之余笑纳！

201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