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地也能卖出一个美国？
——地王毒瘤让中国经济遍体鳞伤
文/倪金节
中国的土地财政模式，正式进入疯狂和失控的阶段。在2010年土地收入高达2.7万亿，同比暴增70%之后，“政府卖地、资本买地”的热情被点燃到巅峰水平。
最新刺激民众的一组数据又由“人民日报”社旗下的《中国经济周刊》杂志引爆。前不久，该杂志以“超发货币43万亿”的粗糙计算得出货币超发过度的严重程度，一时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这次他们又以粗糙的计算，刺激了民众神经。虽然如此，不过这些数据所揭示的问题则是极其重要的，也足以引起每一个中国人深思。
他们的大致思路是：以去年北京1641亿的土地出让收入，除以2061万平方米的成交土地面积，计算出近8000元的平均地价，再乘以北京市164.1亿平方米的土地面积，最终推论出北京土地市场总价值高达130万亿元，远远超过美国去年约95万亿的GDP规模。于是，“卖掉”北京的土地，就能换美国一年GDP的舆论，一下子席卷互联网世界，刺痛了不少人的敏感神经。
但这一计算是明显有疏漏的。首先GDP是个流量概念，而土地收入则为存量概念，总不能年年都卖地？将两个不同性质的数据进行类比，并不具备实质意义，而且也不能够完全反应这一对比背后的目的。可以说，该杂志所展示的结论是重要的，但论证过程却不够严谨。要论证土地财政的疯狂程度，有更多其他靠谱的路径。若以华盛顿或者纽约的地价来计算，可能也超过了美国GDP。目前，笔者手头上未找能到靠谱的美国城市土地价格。
不过，该杂志本打算论述的问题，比那些粗糙的数据计算本身重要的多。固然有制造噱头的嫌疑，但是对于警示我们认识到中国目前土地财政和房地产泡沫的严重性而言，则无异于是一根的极好的导火索。
的确，如今中国经济以GDP十年翻了近5倍（8万亿到39万亿）的规模膨胀，房价收入比早已动辄就是15倍以上，财政收入和货币扩张都保持着增幅世界第一，所有靓丽的经济数据，都让我们一下子似乎看到了，上世纪80年代日本财团买下纽约帝国大厦的那股傲慢。
看起来，如今的中国央企大佬、各路地王式企业家都具有去美国、日本大手笔投资的实力，这不，仅仅一个北京土地价值就抵得上美国GDP了。但这一切看起来是真的故事，其实都不过是虚幻的浮云，建立在坚实的房地产泡沫基础上的经济快速增长，最终都会成为一场梦。
过去50多年，世界上大体经历了30多次的房地产泡沫，最终都是以回归原形收场的。无论是美国、日本、迪拜、澳大利亚，还是中国的香港和海南，在这个世界上凡是靠房地产拉动的国家或地区，结果没有不是崩盘的。当房地产和金融紧密结合，并进而绑架银行系统，产生相关的衍生产品的时候，房地产泡沫不崩盘那简直就不是地球上运行的宏观经济。
如今，中国经济社会的整体氛围，已经彻底进入了“房价只涨不跌”的阶段，投机炒地皮、炒房价的社会环境完全成为一种潮流。现在，相信房价会下跌的人已经少得可怜，这与五六年之前，不少人一度对政府的调控房价的表态信心满满截然不同。
由此，在接下来的几年，地方政府卖地的热情很可能会超过以往的任何一个时间点。尤其是处于价值洼地的二三线城市，尽管“限购令”已经扩大到近30个城市，但笔者完全没有信心相信，这些政策能够阻遏二三线城市房地产的泡沫化趋势。
又到了一年的“两会”时间，各地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一如既往的讨伐高房价，但是这丝毫无助于阻止一季度地王的再生。就像去年“两会”闭幕后的第一天，北京当天就出现了全为央企的三大“地王”。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早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完全不足以用正常的市场逻辑来分析未来的走势。
近来，笔者邮箱收到的投行研究报告中，认为中国经济未来最大风险，是房地产的观点得到越来越多的提及，毕竟最近几次全球和区域经济危机都和房地产泡沫密切有关。
而对于过去十年以货币财政双扩张支撑的中国经济而言，更为值得警惕的风险是，由房地产长期牛市带来的实体经济和制造业萎靡，才是最大的隐患。
虽然我们能够保持10%以上的GDP增长，房价赶日超美，但是同时面临的问题则是实业家稀少，实业心缺少的问题。十年之前，我们还能看到海尔、长虹这样的民族工业，足以挑起中国制造业的大梁，但是现如今我们已经找不到一家能够引以为傲的大而强的企业。
就连素有经济界奥斯卡美誉的“央视年度经济人物”评选，能够入围的绝大部分也都是充满着傲慢和自负的大央企和大国企。1月18日，在北京国贸三期的节目录制现场，笔者再也没能听到类似张瑞敏、倪润峰、史玉柱2001年时候，站在同样的舞台上的那么铿锵有力、信心满满的声音。
让人最为尤其忧心的是，掌握着大量资源的国企、央企等“国字头”、“中字头”企业，纷纷涉足房地产行业赚取“快钱”，而没有多数心思投身实体经济之中。
而且，由于大部分的资源和资金都进入了房地产市场，或者与房地产相关的领域，发展实业简直就成为不少企业家的噩梦。笔者近几年接触的不少民营企业家，纷纷都对实业之艰大倒苦水。制造业行业利润率和资本回报率也呈逐年降低态势。这与动不动就两位数以上的投资回报相比，做实业的确太苦。
这一切的本质则是，以民营资本为核心的所有社会闲散资金，共同面临着出路狭窄的根本问题。只要实体经济投资环境得不到根本改善，更大的地王还会出现，投机资金亦将不断把房价推向新的高度。或许用不了十年，按照现在的房地产热度，中国土地的总价值就能够媲美好几个地球的总GDP了。到时候，情何以堪？（本文作者倪金节为专注于宏观经济和金融市场研究的财经作家，最近一本书是《好泡沫还是坏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