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忆往事之六
诗是开在苦藤上的小花
——怀念农民诗人山藤子
案头放着一本刚出版的新书,书名叫做《触摸沔阳州》,是仙桃日报记者易赶帮赠送的。这是他多年来写作形成的一个集子。随手翻阅时,目光落在一篇名为《山藤子忆》的文章内容上。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山藤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文章中,我还知道,山藤子离世的时间应该为2009年的某天。
在仙桃文坛,山藤子不算很有名,成就也不算大。虽然他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诗作还上过《人民日报》副刊。但在仙桃这个不大的地方,几十年来都是人文荟萃,名家辈出。不用说楚良、池莉以及已故作家、曾以《最后一篓春茶》获全国短篇小说奖的王振武,就是后来这代那代、这派那派的代表作家以及分布在全国各高等院校、主流媒体的仙桃籍名流也为数不少。所以,作为一个严重耳聋的农民,山藤子注定会被那些耀眼的光芒所遮没。
然而,山藤子是执着的。他总是一刻不停地写着,仿佛他整个生命的意义就是写作。
知道山藤子的名字时,我才二十出头。只知道,他喜欢写诗。我也写诗。不过,我年轻时喜欢闹腾,有报道为证,原荆州地区第一个文学社就是我创办的。自立为社长,五六人从之。到1986年时,文学上的外交圈子稍一扩大,便产生了野心。于是,拉帮结伙,联络当地文人雅士兴办起罕有的镇级铅印文学杂志《通顺河》。主编这本杂志时,我还是一所中学的语文教师。那时,不仅市内外,就是省内外,也有不少文朋诗友交往,当然,也遇到过山藤子的投稿。
真正与山藤子接触,是在我从政之后。1992年,我在仙桃市的彭场镇负责党委办公室的工作。时任镇党委书记的,就是现任湖北省监察厅副厅长且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的马世永同志。有天,马书记把我叫去,向我介绍坐在他办公室的人,这个人就是山藤子。我们之间当时没有交谈。马书记对我介绍了他,说明了他的来意。原来,山藤子这时出版了一本诗集《自强者的歌》,希望能在彭场这地方帮他销售一些。马书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并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塞给山藤子。那时,我的工资才一百多元,想想,一个党委书记的工资应该就是二百多元。看到这场景,我有些动容。一个寒酸的乡下残疾文人,何时结上了一个党委书记朋友?
与山藤子交谈,是以笔作为工具的。虽然他嘴里有时念念有词,让人以为他能听得到,实际上,所有的意思,必须写在纸上才能完成交流。
通过纸上交谈,我知道,马世永同志原来在他们那里做党委书记时,他正在一家砖瓦厂做事,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多次找到他,关心他的生活,鼓励他写作。他说,马书记一直都把他当朋友的。
我调到城区工作后,曾经在街头多次遇到过山藤子,知道他在孩子们长大后,因为在乡下没多少事情可做,一个人搬到了城区来。他帮人看工地,照厂子,找些杂事干,用来维持生活。闲下来时,继续写着诗。有时,我会在本地的报刊上看到他的诗。从诗中,触摸和感受他的内心。虽然那时诗歌不景气,他的生活也一样不景气,但我依然从他的诗里看到阳光。他仿佛不曾有一丝对生活的怨艾,相反,时常还有对人对生活的感恩。在山藤子艰难寂寞的生活中,除马世永同志外,还有许多人都付出过爱心。在《山藤子忆》一文中,赶帮谈到,山藤子每次到报社送稿件时,报社一班人都很热情。赶帮留他吃饭,他连连摆手,直称太客气。问他需要点什么,他提出要点稿纸信封,说这比什么都好。是呀,对于山藤子来说,写作比什么都好,诗歌比什么都好。山藤子,是一个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是一个真正热爱诗歌的人。
其实,我淡出仙桃文坛的视野很久了。即使时有作品见诸报章,与文朋诗友们也少有往来。因此,文学圈中的人和事,许多都不甚了解。对于山藤子的死,直到现在才知道。
山藤子本名胡震庭,在我的印象中,他就是悬崖之间的一条苦藤。而他一生努力追求的诗歌,就是那开在苦藤上的一簇簇小花。正如他的笔名一样,诗是他生命里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