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汉江找堵河
乔星明
以前听一位郧县籍同事说,他家住在郧县辽瓦的两河口,右手一指是堵河,左手一指是汉江。想吃鱼了坐在大门口顺手甩根鱼竿,胖嘟嘟的大白条就自动掉进锅里,想游泳了从场院里一个跟头翻到水里,比从十米跳台往下跳还过瘾。那样子好不令人羡慕!于是,对那个堵河与汉江交汇的地方心向往之。
“十一”长假本来计划学车,报了名,买了书,正二八经要去混个科班来着。可到了驾校人家说像我这种朝九晚五的人最好报个夜班,从下午五点半到八点半,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拿到驾照怕是猴年马月了。也好,那就夜班。然后人家又说夜班要等“十一”过了才有。还是那句,也好。反正我对学开车也没特别的目的,顶多也只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自己驾车满世界乱跑,也不在乎眼下的一日两日。先痛痛快快把“十一”玩过了再去练也不迟。听说驾校的老师脾气可有点点儿不好,动不动就要训人,还抡起小棍子把换档位的小手手打得红红白白,像我这样连左右方向都拎不清的人,还不把猪脑子训成狗脑子。罢罢罢,先约他几位朋友,玩上三五天再去受这番折磨。
这就去了郧县。这是哪天呢?让我想想,想想。本人对时间的概念也是混沌模糊,如我这般一梦千年的人,大约是当不了历史学家的。喔,记得,记得,是昨天的昨天,上午九点多还是十点多呢,反正我还赖在床上做着春秋大梦,蓦地被一阵紧一阵的电话吵醒了,气得我正想冲着电话那头的人一顿臭骂,却听见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向我道早上好。这样子不好发脾气的呀,于是那一串骂人的话只好连滚带爬咕噜回肚子里去了。
昨天不是说好的我们到郧县去吗?找你的汉江,找你的堵河,怎么就忘了?起床没?车子已经到你楼下了。我的天,那是喝酒时候的事,我姑且这么一说,他就姑且这么一听,还就当了真!好好感动哦。于是一骨碌爬起来,冲进卫生间一顿忙活,然后狂奔下楼。
两辆车,几男几女,趁着惠风丽日驰上了到郧县的高速公路。不过分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郧县的柳陂。真是高速不是低速,怎么这么快呀,一眨眼的功夫。这不废话吗,人家一眨眼神七还上天了呢。
车子一拐,先去了位于金沙湾的南湖大院,朋友安排我们在这里吃中餐。这南湖大院白墙黑瓦四合天井院,背倚青山,面临湖水,房后山坡一片桔园,红红绿绿的果实挂满枝头;门口是汉江的一个湖湾,隔湖相望的是一个小小村庄,屋舍俨然,树木葱绿,倒映湖中,缓缓展开一幅水墨丹青。端把木椅坐在门前的大香樟树下,看荷叶田田,湖水淼淼,风也轻轻,人也静静,心情超好。叹,好地方啊,我若有钱,就将此处买下,隔三岔五邀几个朋友来聚,先品我粗茶淡饭,再听我月下抚琴。众人击掌称好,然后众口一词地说:条件是首先要等你有钱,然后才是等主人答应把这房子卖给你,再然后怕是咱们这把老骨头已经当鼓槌了。
一阵笑闹。
主人热情有加,端来桔子、苹果各一盘,抓起来就吃,味道酸酸甜甜。听我们在这里争争吵吵,煞是热闹,主人也加入其中,说,丹江大坝一加高,这地方要不了多久就淹了,水都要上院坝呢。为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有啥说的,再美的地方,也要忍痛呀。是呢,为了国家重点工程,老百姓是通情达理的,他们默默地做着牺牲和奉献。于是,拿来相机,将这美景悉数收入镜头,说不定以后这就是珍贵的纪念了。
说话功夫,饭菜就上了桌,红红的汉江小河虾,青青的园中小白菜,还有辣椒、土豆、茄子和黄瓜,一切出自这汉江边的黄土地,绿色无污染。说是农家饭菜,其实色香味都不差,大家吃得呼儿嗨哟,个个盘子底儿朝天。还说是一群城里来的斯文人呢,这等吃相,让人笑话了。嗨,管他呢!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我这个地理概念不是很清楚的人总是有些晕菜。好在朋友是正宗郧县人氏,且在郧县当过不大不小一个领导,这山这水这人,说起来都是情难自禁,一路指指点点,增添了不少知识,正应了那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道理。这里需要介绍的是,郧县老城在丹江水库建成之时已成泽国,新城依然建在汉江边上,一条汉江绕城而过,环抱着这座美丽的城市。到辽瓦算是往西,沿江逆流而上了。
朋友驾车的水平也是一流的高超,虽说去往辽瓦的路弯道多多,可车开得平稳安全。这一带是丘陵缓坡,一路行来,但见路两旁种的黄豆,片片黄叶下垂满密密麻麻饱胀的豆荚,山坡上也没闲着,遍野的桔子树,累累果实压得枝头变成一张张弯弓。路边人家稀稀疏疏,多数藏在山洼里,在木瓜树、樱桃树、核桃树的掩映之中,安静祥和。偶尔道路上有村人晾晒的苞谷、花生,金黄一片,白白一片,像给山路涂上了色彩,我们的车一路小心地缓缓驰过。车窗外不时有桔树探着低矮的枝头,掠过车窗,像是有意请我们尝尝那果实的味道,伸手就来,送到嘴边了,那就不客气了,摘个大大的快速把它消灭到胃里。
沿着汉江找堵河,有点意思啊。汉江挽着山的手,扭着轻快的舞步,把山绕得晕头转向,一会儿斜斜成一面坡,一会儿软软成一个丘。看着天地间这一对儿,美着,浪着,不由得狠狠地感叹了一番:世界真奇妙。
车子很快就到了韩家洲,这个地方不算陌生,许多朋友曾经乘冲锋舟或快艇从张湾的方滩到过这里。从电视上看,位于汉江、渚河分水岭处的韩家洲,扼汉江、渚河两水要害,是历史著名的古战场,相传刘邦、项羽争霸时曾在此征战几十回,河上至今还能挖掘到古时的刀箭。远远望去,小洲之上,一土堆高耸,上有杂树相间,据说那是韩信母亲坟茔,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不过韩家洲青一色韩姓,洲上人尊崇韩信,不亚于曲阜尊孔。汉江两岸至今流传着“韩信埋母”的故事。
车从汉江左岸上行不远,在一水泥石拱桥处停住,下车一看,桥下亮闪闪一碧清澈之水疑是来自天上,人说正是堵河。她发源于巴山,奔走于峡谷,带着女儿般娇憨和清粼,在此处和雄浑的汉江交融为一体。徒步走到一个叫堵河口的亭子里站定,但见的,左边的汉江浑浊浊,右边的堵河蓝茵茵,两水交汇处,明显显一道分界线。不免感叹这堵河水的好。其实,没有堵河映衬,还感觉汉江水质不错,两下一比较,却又见了优劣。看来,保一江清水送北京,这汉江的治理、水土保持还有相当的工作要做。而要治理恐怕还得从源头重视起,整体联动才行。不久前,我曾驱车去寻找过汉水源,经白河,过旬阳,走安康,到汉中,在陕西宁强县,我们一行询东问西,可当地没多少人知道那地方,还觉得我们千里来找汉江源有些傻兮兮。几经周折在路边的餐馆里我们问到一位老乡,他头也没抬顺手一指说,上头那个头顶一碗水的地方就是汉水源。我们沿着108国道一路找过去,可头顶一碗水是个餐馆,并未见我们要找的汉水源。这里正在修建一条高速公路,可能是通往甘肃、四川或是新疆,108国道异常繁忙,尘土飞扬,人们捂住口鼻说话,也没问清楚到底这路往哪里修。再继续徒步前行,在一片乱石堆积处,才发现一块指示牌歪斜着,那上面正写着我们要找的汉水源三个大字,原来国道边这尚不能盖住脚背的浅浅一泓就是汉水源,而路边飞驰而去的汽车卷起的尘土大有将其湮灭之势。据说汉水有三源,而官方设立的这个牌子,估计算是正二八经的源头了。惊喜之余,不免又慨叹当地对这源头的保护还做得很是不够。今日见这不算清澈的汉江水,自然就联想到源头种种。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也许最热的只是咱这地儿,没准别地方并未当个大事儿。那么,作为水源区人,当是从自我做起好好珍爱我们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