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发表的全球经济发展报告中说:债务危机将使欧元区的国民经济在本季度和下季度萎缩。这对那些在今后几个月不断需要用新债券取代到期债券,并不得不接受高利贷的国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世界末日般的灰暗中,德国近日展现的数字就不只耀眼、甚至有些刺眼了。今年德国经济增长率达到3%,是欧元区公认的火车头;出口超过10000亿欧元,创历史新高;失业率降至5.5%,是德国统一二十年来的最低点;圣诞将至,疯狂采购更会带给零售业最高的含金量。
德国为什么如此一枝独秀呢?
首要原因是德国坚实的工业基础。上世纪八十年代,当美英的经济中心越来越向金融业偏移的时候,德国以传统工业为支柱的经济模式曾受尽嘲笑;今天,各国政府绞尽脑汁为脱缰的金融业设计紧箍咒,而德国的机械制造、汽车、化学、电子业坚如磐石,“德国制造”(Made in Germany)从未像今天这样性感。
德国人及时发现了新兴国家的市场。尽管欧盟仍然是其最重要的出口市场,但对欧洲市场的依赖正逐年下降。2011年,最令德国人自豪的汽车行业在国外生产轿车700万辆,超过了国内的600万辆,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即使欧债危机延续到明年,大众、戴姆勒和宝马们仍然信心十足,因为亚洲的增长将弥补西欧的损失。
不只汽车,德国人向全世界输出的机器、技术也为新兴国家经济腾飞亟需。而这早已不限于金砖四国,未来数年,印尼、孟加拉、秘鲁、厄瓜多尔等第二梯队国家将大量投资于交通、通讯基础设施及能源领域,这对德国企业而言无疑是商机无限。
德国这些企业,以中型规模的家庭企业为主,构成德国经济的脊梁。而且,这些企业的绝大多数没有上市,不受金融市场的制约。既可制定长远策略,又可灵活适应市场变化。
与德国相比,法国中央集权的模式也反映在经济领域,培育了几家规模庞大的康采恩,但似乎缺乏金字塔的底座;而意大利的小型企业过多,竞争力不足。德国中型企业的底蕴和实力举世无双,因此Mittelstand(中型企业)这个词汇也早已国际化。
具体说来,很多名不见经传的企业是所在行业的世界冠军,人称“hidden champions”。标准很简单,因为他们出口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占据最大份额。德国这类的冠军企业有1500多家。
巴登-符腾堡州是“冠军”分布最为密集的联邦州。据说当地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搞发明。在金属包装领域首屈一指的Huber Packaging Group公司董事长Opferkuch曾经对我说,他的员工经常下班后还在想如何优化生产过程。
专业人才是德国经济遥遥领先的另一个原因。这包括工程师、研发人员和技术工人。成熟的技术工人是“德国制造”高质量的保障。而为企业源源不断输送后备军的是德国的双轨制教育体制。学生在10年级后定向,或继续读两年准备上大学;或选择一家企业和相关的职业学校,“半工半读”三年后成为技术人才。在刚刚于汉堡举行的“时代”周报经济论坛上,著名女企业家Sabine Herold一语中地:“我们不可能人人都做部落首领。”没有出色的“斗士”,部落首领将一筹莫展。
可以说,专业人才是德国企业最大的财富,这使企业不轻易裁员。2008年9月雷曼破产后的数周内,很多德国公司的订单骤减70%以上,大规模裁员似乎不可避免。政府与经济界当机立断,采取“短工”措施。企业在一定时期内减少工作量,员工的收入损失由国家给予一定补偿。
对国家来说,支付失业金或“短工”补贴,都是花钱;雇主与雇员则都付出了牺牲。幸运的是,世界经济很快复苏。此时,德国企业避免了以往经济恢复期因专业人才短缺而望“订单”兴叹的尴尬,马上开足火力。这不仅使德国近两年成为增长率最高的发达国家,而且营造了就业奇迹。据德国工商协会预测,即使在债务危机的阴影下,2012年德国企业仍将新创25万个工作岗位。
德国令人钦羡的优越地位并非理所当然。曾几何时,德国被称为欧洲的病夫,就业市场僵化,成本过高,预算赤字超标,与今天的意大利十分相似。2003年三月,时任总理施罗德大胆推行名为“2010日程”的改革,缩短失业金的领取期限,灵活就业市场,提高退休年龄。
作为社民党人,施罗德向福利体系开刀,更难能可贵。为此,他付出了提前下台的代价,而德国则从2005年开始享受改革成果,从欧洲的尾灯上升为马达。在这场痛彻的体制改革中,很多德国人的实际收入多年原地踏步。
现在,德国人想不通为什么要为不善理家的南欧人买单,这很可以理解。使用同样的货币,彼此是否具有道德责任,这是一件仁者见仁的事情。
对93岁高龄的德国前总理施密特来说,德国实力最强,就应该在危难中帮助弱小。这是历史赋予德国人的责任,也符合德国自身的利益。德国每年60%的出口对象是欧盟国家,如果他们纷纷衰退,德国早晚也将陷入困境。在全球一体化的时代,一枝独秀的状态是不可能持续太久的。
德国为何一枝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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