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胡不归
丁启阵
上周一午后,我们自西往东穿过北京城去看望胡不归,是一次虎头蛇尾的行动。
我有一个已然持续了十多年的酒肉朋友圈,主要成员有:独孤客、胡不归、葫芦僧、牛大瘦。当然,还有在下。品种单一,全是男的。圈子的活动不多,每年三到五次。每次活动,需时大半天:爬三四小时山后,下馆子吃喝一通。席间从来不喝可乐雪碧,只喝菊花茶二锅头。偶尔,牛大瘦携两瓶好酒,给大家换换口味。但牛大瘦本人,或须开车,或以有眼疾为由,从不喝酒。年龄最轻、酒量最大的独孤客,自从通过律考之后,酒风不正,杯酒当前,每每推三阻四,不甚爽快。葫芦僧则反之,年岁增长,酒量竟亦随之增长;此君有一怪癖,只饮白酒,红的黄的,概无兴趣,啤酒更是半滴不沾——劝他饮啤酒,仿佛取他性命。本人因为近年体内火大,整个春季基本不能饮酒,其余时间,则来者不拒,余勇可贾。惟胡不归,白酒红酒黄酒啤酒,有啥饮啥,从饮如流,酒风酒量,一如既往。
但是,某些方面,胡不归却是变化最大的一个:数年前,一次小病的不及时治疗,几乎导致不治。从那之后,口若悬河的胡不归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胡不归,满腔热情著书立说的胡不归变成了整日沉迷电脑游戏的胡不归。前年有一阵子,一直守身如玉的胡不归,于接听电话时暴露了一件暧昧之事。在圈中诸友刑讯逼供下,胡不归交代出如下情节:胡不归作心理咨询时结识的一位女子,成为教友后,有意携胡不归共度苦海。奈何胡不归对洋教不感兴趣。不知何故,这一段情缘终于不了了之。
去年年底开始,胡不归几次说自己有出家打算。这年头,扬言出家的人不少,我们都只当他是开玩笑。但是,今年春天,在香山植物园后山憋死猫附近,胡不归再一次说起自己有出家打算时,我忽然觉得问题有点严重。追问之下,证实了我的猜测:胡不归赖以“京漂”多年的某网络学院课外辅导工作,出了状况。具体什么状况,胡不归不肯说。后来我才知道,只是薪水有所减少,糊胡不归一人之口,还不成问题。
虽然牛大瘦、葫芦僧、独孤客和我都远非冠盖一族——事实上都只是过河的泥菩萨,但相比之下,我们都由衷承认,杜甫说李白的诗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用在胡不归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端午节三天假,第一天我就开始发短信,打电话,联系圈内诸友,准备于翌日搞一次活动。不巧,葫芦僧另有安排,独孤客已置身某近郊胜地,胡不归一时联系不上,只有牛大瘦跟我一样,家里蹲,可以参加活动。独木不成林,二人不成席,活动只得作罢。可能是因为痛失伟大诗人屈原,吃着粽子,我心情异样,为了遣闷,决定延至第三日再聚。这一回,我决定先联系胡不归。不料,从早到晚,一直联系不上,发短信不见回复,打手机被告知没有开机,打座机总没人接听。独孤客也多次发短信、打电话,情况一样。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十多年来,圈内的每一次活动,胡不归几乎都是能及时回复,召之即来的——只有一次,因为他要给房东大娘帮什么忙,没能参加。我联想起胡不归几乎命归黄泉的往事,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跟其他几位一说,大家立即达成一致意见:第二天去胡不归住处看个究竟。
天气是好天气,但心情都不是好心情。牛大瘦驾车,独孤客坐副驾驶位置,我和葫芦僧坐后排。一路之上,四个人也不时开两句玩笑,但心里大概都横亘着同一个疑虑:胡不归到底怎么了?独孤客道出了我们的心声:希望胡不归是有事须回老家一趟,此时正在老家忙事情。
车进胡不归寄居的某工厂宿舍区,我忽然想到:住在附近、善良的女小说家梦湄,或许有关于胡不归的消息。于是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最近一次见胡不归是什么时候。得知:一个星期前,她和老公去找过胡不归,当时胡不归正赤身露体高卧陋室。此时,我和圈中诸友都觉得,事情应该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是,我们联系不上胡不归是近三天里的事情,仍然心存忐忑。
北京时间午后二时许,我们一行四人,鱼贯走进胡不归寄居的平房。我和葫芦僧率先发现:房间的门只是虚掩着,胡不归正赤身露体躺卧在杂乱无章的小房间里一张更加杂乱无章的床上!我大喊一声:“警察查房!”睡眼惺忪的胡不归,对我们的猝然莅临显然很不习惯,匆忙穿上衣裤之后,只会嘿嘿傻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们怎么来了?”原来,是胡不归的手机余额不足!
原来,缺少余额的手机,中国移动是告知去电者“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不是精确一些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余额不足”。
发现胡不归好好地,啥事也没有,众人一通调侃之后,也不知道接下去的时间该干点什么。于是,我提议,到附近的杜仲园走一走。
烈日下,走进杜仲园。走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大运河公园似乎就在附近,又提议往彼一游。于是,烈日下,我和我的酒肉朋友们,一行五人,鱼贯折回。不料,牛大瘦路边买了些杏儿,回到胡不归住处房前,准备驱车游大运河公园的时候,葫芦僧忽然说累了,很困,第二天需早起,想回家睡一觉,建议大运河公园改天再去。葫芦僧的建议立即得到两位的附议。因此,我们撇下胡不归,踏上再一次横穿北京城的西行之路。半个多小时后,四人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这一次声势浩大的看望胡不归活动,山也没爬,饭也没吃,酒也没喝,是一次很不像样的活动。不过,看到胡不归兄弟还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2011-6-13
关于胡不归:
胡不归,山东五莲人。高中毕业后参军,成为坦克车修理兵。参军两三年后复员,从此四处漂泊。十几年前,漂至北京。曾经有大志向,爱读书,爱著述,出版了长篇自传体小说《荆棘场上的散步》和厚厚的一本学术专著《读<陶渊明集>札记》。其中,《荆棘场上的散步》系在初恋女友赞助下自费出版,一次性印刷数千册,目前尚有数百册囤积寄居陋室之一角。该小说文字之圆熟,当代成名小说家罕有其匹;情节则风流自赏,耐人寻味。圈内诸友一致认为:此书实属收藏佳品。友情提示:好书者,欲购宜速!请与胡不归本人联系([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