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周刊检讨之今天我们如何做父亲


中国周刊检讨之今天我们如何做父亲

 

1,

2011年6月,中国周刊的封面报道选择了《今天我们如何做父亲》。

今天我们怎样做父亲,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是个伟大的难题,纠结难解。

虽然,古人早已说过,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不过,传统的父师之教养,虽然原本有明确而固定的价值观,但这种价值取向,却在中国走进前现代化的进程中,在西方新观念的冲击下,迅速崩塌。而新的价值体系虽名却尚未能建立起来。

传统已崩塌,新规却难立。

在这一过程中,作为新旧社会更替时代的父亲们,如何做父亲,却成了刻骨之痛。

除非那些有超越历史的眼光,内心深处有极其坚定信仰的慈父严师。

不过,人不能自外于社会。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和做圣人一样难。

所以,近世以降,新民之说盛行。

高傲如鲁迅,先是为立新国民,喊出了“救救孩子”,惊天动地;接着写了《今天我们如何做父亲》,给失却了定海神针彷徨犹疑中的父亲们,指出了现实社会中如何做好父亲的蓝图和路径。

待他写遗嘱,也不忘提醒自己的家人孩子:

“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别人应许你的事物,不可当真;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只是,沧海桑田之后,如何做父亲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缓解,反而更趋严重。

想想,我们这些普通人,不都在逼着自己的孩子,成为这家那家么?

如果仅仅如是,还简单些。

毕竟,望子成龙也是传统中国人固有的价值取向。

可怕的是,孩子本该有的纯真,却过早地被浓烈的意识形态色彩的教育方式所浸染。

比如,宣武和西城合并,原本是北京市行政区划的一个调整举措,但调整的一个结果,是一些学校的小学二三年级学生,却被要求写赞美新西城的儿歌!

北京市的小学生,很早就被要求自己去查询优秀模范共产党员的事迹学习了!

而海淀一所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竟被要求撰写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

我实在无语了。

我不知道,有几个公立学校的家长敢说不让孩子做这样的作业!

反正,如果是我,我不敢。

而讨论选题之前,恰好又出现了五道杠新闻,更是让已为人父亲的我感慨万千。

 “我们若观察一个孩子的生活,有时真会使我们替他抱不平。他很像是个入国未问禁的蠢汉。他的个体刚长到可以活动时,他的周围已经布满了干涉他活动的天罗地网。孩子碰着的不是一个为他方便而设下的世界,而是一个为成人们方便所布置下的园地。”

费孝通曾经在《生育制度》一书中写过这样的话。

但上述为成人方便价值观灌输的如此种种,不知道那些自己有孩子的制定政策者,又做如何想。

结果是一代不如一代。

想起了鲁迅小说的预言,九斤老太太生的儿子是七斤。

社会何以进步?

与朋友交流,个个心怀忧虑,解决之道,要么远走他乡,要么妥协接受。

我选择了妥协,接受,让时间来矫正。

想起鲁迅当年振聋发聩的呐喊,真是哲人其萎,遗响犹在。

这是中国周刊这组选题的背景。

下厂之前,我在封面上写下了“当搀扶一个跌倒老人都需要几番考量,当最朴素普遍的道理都被颠覆的时候,面对孩子无辜的眼神,如何做父亲,尤其是一件极伟大而困苦的事。”

2,

有同事问到,既然做的是父母如何教育孩子,文章中有父亦有母,为何用“如何做父亲”,而不用“如何做父母”。

传统中国是一个父权社会。父亲是父权社会的代名词。

在中国周刊的这组报道中,父亲一词属于泛指,泛指父辈对孩子的进行的教育。

另一方面,《我们今天如何做父亲》,是鲁迅先生的名篇,其中父亲概念,已成共识。而我们的同名题材,也有向鲁迅先生致敬之意。

我们如何做父亲一组报道体的文章,包括我自己撰写的一篇,父亲的纠结,实际上是一组小人物的群像,背后指向的是小人物在孩子教育问题上的喜怒哀乐,其背后的情绪,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我与许多朋友就此话题进行过探讨,无论他们身为中国人,还是已经移居了美加,他们对于如何做父亲,都有切肤之痛。

所以,话题的广泛性和关怀,毋庸置疑。

与“稳一代”相比,本组报道,虽然在报道内容上也存在叠床架屋的问题。

如果把历史上他们如何做父亲做篇综述稿,可能效果更好。

当然,我们也布置了,只是写的不算好,放弃了。

而巴菲特之子和熊猫爸爸的文章,也是为我们提供了镜鉴。

孙云晓的访谈,与上期稳一代专家访谈,掌控的比较好,比较好地解决了报道体不方便呈现的问题。

在评刊会上,我毫无羞惭之心地说,在整组文章中,最好的,还是我那篇卷首语,今天我们这样做父亲。

当然,可以做些编辑手段处理的地方,没有去做。

本期杂志的一个创新,是封面和内文都使用了张晓刚先生的画作,这些画作要表达的内涵,与本期话题的内涵,高度吻合。

感谢张晓刚先生授权中国周刊使用这些作品,它们让本期报道增色不少。

3,

有同事指出,中国周刊的我们今天怎样做父亲,与三联有些小小的近似撞题。

不过,我翻阅之后,并没有这样的感受,我们两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叙述,背后指向也不同。

评刊的时候,有一些同事提出,希望杂志这样的报道,能让人有收获,尤其是知识上的。

惭愧,我做杂志开始,除了专业杂志传媒,综合性杂志我确实没有把知识传播当成是重点。

无论在南风窗,还是中国周刊。

我总是把更多地精力,不厌其烦地放在了价值观传播上。

比如,今天我们如何做父亲这期,虽然我们也提供了成功的名流的具体做法,但显然,我们要传递的不是这种具体的知识,而是他们的立场和基于立场的判断和行动。

同样,我们希望通过集中性的报道,强调问题的严峻性,激发公众普遍存在的情绪,引发大家更深刻的思考,毕竟,每个人面临的难题,既有相同的,更有不同的。

指望杂志的报道,提供解决方案,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杂志不是专家,问题恐怕连专家也解决不了。

杂志只能呈现对此理性的思考、反省和真诚的关切。

毕竟,这与我们每个人相关。

这些问题,也不会因为我们做了,就能解决。

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这才是难事,才有刻骨之痛。

所以,觉醒的父母,便须一面清结旧账,一面开辟新路。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无论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