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84)


(注:上篇说到1990年9月初,我在宁波大学任教的日子)
1990年9月3日 星期一
    晚饭后,88班学生叶明和沈泳来了,来问我律师考试的事;学校发的演出票,明天晚上宁波剧院宁波歌舞团的演出,我这票有多,就给他俩一人一张票。我们聊了一会儿,汪海军也来了。
    我站在讲台上时,总有十足的教师自信;可当我走下讲台,和学生在一起时,又总会忘掉教师的身份,好像我和他们是同学,而不是师生。
1990年9月4日 星期二
    早上,我还在蚊帐里睡着,范晓光就来了;睡眼朦胧中,我看到了探身进入我蚊帐里的晓光,伸出双手要拥抱他;他对我这亲昵地举止有些尴尬,木讷地说:“谁呀?”
    晓光早几天就到了上海,在上海随便交了个来自镇江的哥们朋友,俩人到处闲逛,他还慷慨地请人家吃了两顿饭,玩够了,钱也花完了,才跑我这混来了,难怪一来就问我借钱呢!
    尽管我对这两手空空加来就借钱的同学感到很反感,可他已经来了,我总不能拉下脸来,赶他走吧?
    我带他去学校食堂吃早饭:肉包子配豆腐脑,他白吃还嫌肉包子馅太少了。上午他在我宿舍里大睡,午饭我买回去的。午饭后,我带他到市里去逛逛,吃汤圆、喝酸奶;晓光买了包桂圆,27元,说是要带回北京去。
    晚上7点40,我和晓光在宁波剧院看演出:尖声大唱,加器乐乱奏,真让人受不了,还好有几个小朋友们表演的节目,没有看完,我就逃了出来。
    我同宿舍的外语系老师张伯区正好今天去杭州出差未归,范晓光才好住下。他说想去普陀山玩,可我完全没有给人家“全包游”的热情,我借口这几天系里事情多,婉拒了。他明显地不高兴,而我不可能那么慷慨。
    晓光的脾气挺怪,谈了几个女朋友,总是差不多快要成功了,就和人家吹了,好像总是游离在渴望爱情和躲避婚姻之间似的。给我讲完他那莫名其妙的爱情故事后,他漠然地说:“我不会结婚的。”
1990年9月5日 星期三
    早上我去办公室时,晓光还没有睡醒。下午,他自己去轮船码头买了张去普陀山的船票,还买了件牛仔衣,70元。晚上快7点了他才回来,也没在外面吃晚饭;我也有意不买晚饭,让他去小摊吃面条;可他连吃面条的钱也没有了,还问我要,我说没有;他翻找了半天,才从衣角里找出了2元多钱。至此,他来我这里时,身上带着的100元钱全都用完了;要去普陀山,光有船票是不行的,没钱他怎么出行呢?
    夜里,范晓光感冒加轻烧,我陪他去校医务室看病,用我的医疗卡;他一回来就蒙头大睡,我看电视时还得载上耳机,我可真是没事找点事呀。
    他要借我的伞去普陀山,可他是从普陀山取道上海回北京,我直接了当:“你怎么还我呢?”也不知这位父母都是北大职工的北大子弟,贪占心理怎么那么强呀?
    他要问我借200元钱做去普陀山游玩和回北京的路费,我不愿意再肉包子打狗了,就推说工资奖金都还没有发;他让我去借钱,我无奈从小俞那里借了五十元钱,让他到上海那家出差单位再想办法。
    我原想他明早6点40的船去普陀山,玩完回上海,走了也就完事了;没想到他又改变了主意,说不去普陀山了,有病了,要休息休息。这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1990年9月6日 星期四
    我起个大早,赶头班汽车,到轮船码头去给范晓光退船票;没人要票,售票窗口也不办理退票。我另外给范晓光买了张明天去上海的五等舱票。
    我去交行大楼买国库券。在附近买了个热馒头,中间有甜芯,表面粘着白糖和青红丝,我还是头一次吃这样好吃的馒头。我在交行买国库券:国库券卖出价一涨再涨,买入者也没原来那么多了,我买了一千四百元的;86年的国库券,100元券卖出137.30元,明年7月1日到期。
    我在街上转转,买了瓶美加净爱萝莉面膜,和四听罐头(两听荔枝,两听樱桃)。
    中午回校,我先到办公室,把东西放好,然后再回宿舍。
    晚上,同寝室的张伯区回来了,我去校宾馆党宪中那里想借住一宿,可宾馆的看门老头死活不让我住;我只得去小俞那,还好他的同屋不在,我凑合了一夜。
    有一次聊天,我告诉小俞,我准备找个学生;他当时没猜出来,后来猜到了,专门跑来神秘地对我说:“是不是董小姐?”我说:“是的。”他连声说这姑娘不错,是淑女型的。今晚,小俞又再三说找这姑娘不错。我让他找学生谈江萍,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不愿找学生;我说那就再征婚吧,他同意了。
1990年9月7日 星期五
    上午我又躲到了办公室。午饭时,我没好气,自己吃好了,给范晓光买了半分土豆、半份冬瓜和一个青菜汤,他闷声不响地吃好。三天来,我们几乎无话可说,除了非说不可的简短问答,各人看各人的东西,晚上我看电视,他闷头大睡。我今天终于熬出头了!
    早上,他拿我的医疗卡去看病,我随他,也不陪他去。午饭后,他躺在张伯区的床上睡觉,张中午没在,我坐在藤椅上看书。到下午2点多钟,他起来收拾东西,用我的力士香皂洗头。我装作没注意他收拾东西,一句话不说,仍旧看书。他收拾好后,边往外走边说:“走了。”我坐着没动,故意反问:“走了?”他“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外走。我去上厕所,透过厕所的窗户,看到他走远了,一阵如释重负地轻松,一种憋闷了几天地解脱,他终于走了!
    我把宿舍理理。他把张伯区的床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收拾收拾;把我的拖鞋,胶鞋穿脏了,随手一扔;他这阵感冒,用手纸擦鼻涕,把我一卷手纸都快用完了。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1990年9月8日 星期六
    这几天我又看完了一本书,工人出版社出版的《人与性》,(美)库尔特·哈斯·阿德来德·哈斯著:在性问题上,男性的问题远远多于女性;同性恋者,男性远远多于女性;人类对自身的了解远不如对外星人的了解。
    褚孟亮今天给我拿来了一本杨沫的长篇小说《芳菲之歌》,这使我想到了她的《青春之歌》。后者是什么时候读的?小学?初中?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初中吧!当时我们家住在光明11楼,和邻居冯海亮、牛子,常常交换着读小说,过后又谈论个没完。
    晚上学校放电影,因为教师节,教师发了票,我送给叶明和沈泳了,自己没去看。昨晚浙江电视台开播美国9集电视连续剧《钻石王朝》;之前上海电视台播出时我没有看全。我被该剧戏剧感极强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所以不想去看电影。我想以后也尽量不去学校看电影了,和学生们挤在一起很没劲。
1990年9月9日 星期日
    早上起来,我进城,在文化宫看9.20的电影,台湾爱情喜剧片《爱情火辣辣》,主演是秦汉和林凤娇。我没在学校吃早饭,在街上买了个面包和一盒饮料,边吃边看。秦汉在此片中特别潇洒,帅气十足。好长时间我都没有这样畅怀大笑了!
    散场后,我去兰江剧院买好票,然后去副食店楼上吃了两碗馄饨。中午12点,我在兰江看今天的第二场电影,日本影片《片山刑警在酒吧》:片山、寅次郎,这类小人物系列,更常人化,对普通人也就更有亲切感。不过,我不太喜欢看丑人的戏。
    出了兰江,我去城隍庙商场。这里才装修好二个月,刚刚开张,改成开架售货,人很多。我在这里吃了两碗牛肉细粉汤。
    我在旁边副食店里买了一个广式月饼(半斤粮票3.2元)和二听杨梅罐头;在第一百货商店买了一面小镜子,原来的镜子摔到地上几次,已经不像样了;也买了今年第三季度凭票供应的肥皂,一张票二条肥皂,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肥皂票买肥皂。
    今天一天都是凉风习习的,走在路上,特别是走过新江桥时,清凉的风飘过周身,透人心脾,爽人肌肤。
    3点20,我又去文化宫看今天的第三场电影,八一厂影片《无影侦察队》。5点多钟,我走出影院时,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跳上到镇海的长途车就走;刚回到宿舍,瓢泼大雨就猛烈地冲了下来,屋外一片白雾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