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科大校长朱清时:我这三年没失败


·         南科大校长朱清时:我这三年没失败
·         http://www.netbig.com  20120312 14:15华商晨报已评论0阅读:71    我要投稿
核心提示:时隔三年再次接受华商晨报专访,朱清时认为若不成功也通过实践回答了为什么中国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因为力主高校去行政化,并且身体力行,南方科技大学(下简称南科大)创业校长朱清时始终是公众关注焦点,从2009年开始担任南科大校长到现在,朱清时和他的南科大已经走过了三年。
  朱清时接任校长之职后,曾经接受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三年过去了,2012310日,朱清时再次面对记者,讲述三年的心路历程。
  
  用三年回答钱学森之问
  
  三年后再见时,朱清时仍是以往的祥和。下午的分组讨论就要开始了,朱清时仍伏案完善自己关于高校去行政化的提案。
  虽然是如以往般的慢声细语,但苍老已经爬上了朱清时的面孔,相比三年前,他的鬓角多了几抹白发。
  
  三年前朱清时曾对本报记者说:创办南科大肯定比我在中国科技大学当校长要困难得多,我既然舍弃了副部级的待遇,就表明我做好了准备。然而,三年切实的经历让朱清时明白,自己在高校改革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要比想象中的还难。
  
  就在两会召开前,有消息表明,南科大已接受来自广东省教育部门的转正评估,有望近期迎来教育部评审,因为双方有过保密协议,对于教育部的评审,朱清时暂时无法对外透露,但已经有公众担心南科大至此被招安,朱清时说:不能说是被招安,这是必须要的形式,因为中国法规规定了,中国高等学校学历教育要经过教育部批准,这是学历教育必须的。都说美国教育部的行政权力最小,美国教育部就管两件事,教育公平和教育质量,我们被教育部承认是件好事,就像开饭馆总要有机构来检查你的卫生进行监督。
  
  记者(下简称记):怎么总结自己过去的这三年,成功还是失败?

  朱清时:这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谈了,我觉得,总体来说这三年还是成功了。
  
  记:如果以去行政化这个最初目标来看,好像很难说是成功吧?
 
      朱清时:中国教育有一道艰深的命题,那就是2005年钱学森提出的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接受邀请,办南科大来尝试回答钱学森的问题。
  南科大按照现代大学制度,按照培养杰出人才的方式建校,比如参照了加州理工学院。这种实践是在中国的管理下,如果克服了所有的问题,我们也许能够解决钱学森之问;如果克服不了,没有培养出杰出的人才,也能够回答钱学森的问题,我们通过实践回答了为什么中国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记:对于钱学森之问的答案,懂得教育的人都应该知道,需要用3年时间求证吗?

  朱清时:钱学森之问如果总是在那里空泛地讨论来讨论去是不行的,因为口头上说的永远是似是而非,只能有人脚踏实地去探求真正的答案,我们先行了,给事实给更多的人思考的空间。
  度过内外交困的2011年从古至今,先行一步的改革者总会遭遇常人难以遇到的问题,朱清时能够对开教育工作会时,自己被安排在最边缘的角落安之若素,因为他已经不是副部级了;朱清时也能花费时间,因为购买物品经过一道又一道看似合理合法的行政程序;朱清时还能面对公众的各种质疑,坚持着自己的大学理想。但当自己辛苦创建的南科大在2011年几乎同时发生学生退学和教授发难的双重打击时,朱清时百感交集。
  
  记:20116月份,南科大聘任的三名香港科技大学(主页)的教授联名写了一封公开信,称南科大的去行政化改革只是口号;差不多的时间,又有一名学生退学,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朱清时:内外交困,心力交瘁。
  
  记:如何度过那段危机的?去海边或者风景优美的地方散心了吗?朱清时:呵呵,去散心?没有那么戏剧化。我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受那些沉重的打击,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相信自己是对的,默默去做事。我只是在正常的休息日回到合肥老家,跟家人在一起。
  
  记:我记得您告诉过我,家人反对您做南科大的校长。
 
      朱清时:一直反对,但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记:时过境迁,能回头谈谈那次风波吗?
  
  朱清时:风波是由高考事件(南科大的学生拒绝参加高考)引发的,对于退学的学生我就不能说什么了。多少也受了三名教授的误导,但毕竟他曾经是我们的学生,他还年轻,我不希望我的言论对孩子的未来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三名质疑南科大的教授认为,大学应该是做好了规划,然后按照规划去健全发展学校,这一点没错,但是并不符合南科大当时的环境,因为南科大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规划,更要紧的是汇聚人才,以卓越的学术为主导,这种驱动简而言之就是教授治校,让教授来引导大学的方向。
  我是要先招到一流的教授,然后大家一起讨论如何规划,但是没有人才,说什么规划都是空的。我艰苦奋斗大半年,聘请了48个海外教授、12个香港教授,总共60个教授。我们坐在一起讨论南科大的结构,确定设立了5个系6个专业。如果没有这60个教授,自己设计的专业再好,没有人才也是空的。
  
  记:我了解到,三名教授不仅发了公开信,而且找到当地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这种寻求行政力量解决问题的方式,参照你一直努力的去行政化,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朱清时:这让我很伤心,因为他们的言论和行为让社会认为南科大有很多问题,甚至会想到校长是不是选错了。这种质疑让我们跌入低谷,我们付出了很多辛苦,才重新恢复公众的信任。
  
  一开始办南科大,我们就是要办成一个去行政化的大学,不是谁官大谁说的算,而是谁说的是真理就谁说的算,去行政化不是不要行政管理,因为我们的大学过于行政化,我只是希望不要行政权力主导学校一切。
我不会评价我自己
  
  全国两会期间,朱清时还参加了一次全国教育的研讨会,在会上,著名易经专家、山东大学(主页)的刘大军送给朱清时一句话,得自良知应气数,非惟人作实天机。
  
  气数,就是气数已尽的气数,这种带有宿命的多少有些悲观的词汇,在三年前,无论如何是不会从朱清时嘴里说出的。
  
  时间就像流水般反复冲刷着朱清时的理想,让朱清时这个自称的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开始审视现实的无奈,逐渐成为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是相辅相成的。
  
  但南科大的改革还是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享有声誉的美国《科学》杂志每月都会评选出当月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新闻事件,南科大开学与日本大地震并列入选为2011年三月份影响世界的新闻事件。
  
  在《科学》杂志的年度新闻评选中,南科大也位列年度新闻。《科学》杂志将南科大选入年度新闻的理由是:这所学校的办学理念与中国大陆的所有学校都不同,如果其改革成功,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当然,从今年南方科大所走过的道路看———异常艰难……南科大实验的颠覆性意义正在于此。
  
  但这些并不能稀释朱清时的忧虑,南科大是公办大学,资金由政府支出,朱清时懂得,满足政府的基本要求是必须的。
  
  记:这三年有没有失败的地方?
  
  朱清时:去行政化没有完全成功。
  
  记:刘大军送你的那句话蕴涵了什么意思?
  
  朱清时: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做的事情是按照我的良知在做,也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但是没有成功,不是没有人在做,而是还不到最合适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天机。
  
  记:那就得等到符合的时候再做?
  
  朱清时:如果没有人来做,天机永远不会到来。就像唐僧取经,要经过很多磨难,每一次磨难之后都是成长,中国教育也是如此。我很喜欢最近《人民日报》的那个评论,宁要微词不要危机,这句话太符合南科大了,教育是改革的深水区,我们的改革也不完美,容易出现问题。
  
  记:南科大代表了中国教育改革的方向,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会以某种符号的形式留存在中国教育的历史上,也许在南科大的校园里会有您的塑像。朱清时:我不希望立像,也不会评价自己。我个人并不重要,你不觉得南科大已经引发了国内高校对如何办一个好大学的思考吗?
  
  很多同行跟我说,南科大的实践教育了很多人。
  
  记:有媒体称,40多个尚未毕业的学生已经被预订一空,这表明南科大还是成功了啊。
 
      朱清时:这句话是媒体炒作的。只是有些高新企业负责人跟我说,这些学生毕业后,如果有南科大的推荐,他们就会无条件接收。
  
  当然,这确实表明了市场对我们的认可,但不能说是预订一空。
  
  记:您刚才说过,公办学校是政府出资,但世界上很多知名大学更多的是社会捐资,凭借你的声望,也可以世界范围内募捐啊。
  
  朱清时:富豪捐资高校也都是有条件的。我个人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我今年66岁了,如果我还年轻10岁,我会去世界范围内募捐。
  
  南科大的成立,已经花了政府几十亿,我们应该尊重政府的建议。
  
  记:包括你继任者的人选?
 
      朱清时:我是5年任期,从现在算还有不到两年,这些年太累了,我身体受不了,应该会有合适的继任者。对于继任者我有推荐权,但决定权还是在政府手里。
  
  记:这样的话,对南科大会出现反复吗?朱:会不会用行政权力来干预是以后的事情。
  
  采访结束后,记者离开关门时,朱清时又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完善自己的提案。从门口的角度看,因为窗外的阳光过于耀眼,朱清时的景象反而斑驳起来,只能看见已经佝偻的身影,专注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