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苹果背后的IT业污染问题


                                                          毒苹果背后的IT业污染问题

  2010至2011年,国内39家民间环保组织联合对IT产业做了一次污染调查行动,起源是因为中国近几年爆发了非常严重的重金属污染事件。血铅事件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种,另外铜、镍、铬这两年爆发得也特别多。国家环保部门这两年也曾下大力气去整治,但是碍于体制的一些原因,整治效果极为有限,所以一批民间环保组织希望自己采取一些行动,加大重金属整治的力度。

  

  哪些品牌最不负责任,消费者有知情权

  

  有一个民间组织机构叫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从2006年到现在,他们把政府环保局发布的污染信息搜集起来,比如污染工厂的排放物质、污染规模等等,形成一个数据库,目前已经有十几万条这样的信息,这个资料在国家政府环保部的网站里都没有。

  从这些污染信息中我们做大量的数据挖掘,了解重金属污染和什么行业有关系,经过分析发现大批的重金属污染跟IT产品的制造有关,比如手机、IPAD等等。环保组织继续追查是哪些制造企业,以及它们跟品牌的关系,发现现在全球化的制造导致了品牌的拥有者跟生产环节的脱离。比如做品牌的是苹果、摩托罗拉,其实他们都没有任何一条生产线,而是只做品牌的管理和营销,生产全部都转嫁到其他法人,不算这个品牌的行为,也就是用采购的方式去做生产线。

  生产线的采购是全球采购,无论这个品牌是哪个国家的,它的生产线有可能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特别是人力资源、环境违法成本、资源成本比较低的地方,大量用当地的工厂做代工和加工。

  从消费者的角度看,无论品牌是不是生产线的法人主体,我花钱买了这台手机或者IPAD,我不希望我花的钱污染了环境,使别人得癌症。调查的目的就是对品牌背后的代工厂污染状况进行梳理,让消费者和公众看到哪些品牌是最不负责任的,哪些品牌是相对做得比较好的,消费者有了知情权和选择权,就可以在买东西的时候更倾向于消费谁的品牌。

  

  重金属的污染看不到更加可怕

  

      这个品牌代工名单分布全国各地,涉及30多个品牌,40多家民间组织在当地进行协同行动,从而节省成本。比如我们知道苏州有疑似供应商的问题,就找到苏州一家环保组织去做当地的调研,梳理了大概有20多个为IT产业品牌代工的厂商。

  在视频里大家看到癌症村老百姓跪倒一片,他们并不知道来的环保组织是民间还是政府的,看到拿摄像机的人就以为是中央电视台的,认为在摄像机前跪倒一片就能解决问题,所以我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压力也很大,它不光来自于你的对立面或者污染的实施者,这些你想帮助的人也会给你带来压力。

  这场仗打了快两年,环保组织去每家每户进行详细的调研,看病人的病例是不是真的跟污染相关,当时人家哭着跟你说满怀希望能够解决,但是回去以后四个月还没有消息,大伙就急了,觉得你们这帮人是骗子,下次再去问信息,他就不理你了。

  我们说到重金属污染,以为被污染的河发臭或者是有颜色,其实有颜色的大部分是化工厂造成的,就是红的绿的,那个你能看到,还能防范它。但是重金属污染是看不出来,它无色无味没有任何的迹象,在前面所说的的癌症村,老百姓照样喝这个水,拿这个水浇地、种地、钓鱼。所以这种不明显的污染问题更严重,重金属一般情况下都非常有毒,都是致癌的物质。

  

  绿色供应链管理:让品牌成为污染的治理者

  

  环保组织把有问题的20多个品牌做了一个列表,把梳理的这些情况发给它们,比如发一封信给三星,告诉它我们查到你的哪些供应链有哪些污染问题,请你说明一下,你应该建立你的供应链的管理制度,作为上游的品牌企业应该对代工厂有要求,比如你生产线是什么样的,员工怎么运作,名义上你不是他老板,实际上就是他的老板。如果你忽略这些,你就是在钻中国的空子,明明知道污染,但是为了成本压到最低、利润最大化,无视或者纵容这种污染,甚至压迫自己的代工厂必须用污染的方式去生产,谁的成本低就用谁做代工厂。中国是世界工厂,生产出的东西不只是中国在用,而且全世界在用。其实哪怕它每一台手机多出几分钱的成本都可以把环境管理做得好一点。

  我们告诉这些品牌应该做绿色供应链管理,该做什么怎么做,每年把供应链的工厂名单告诉我,然后我们去那十几万条的数据库查一遍,看你的工厂里面有没有被政府处罚有污染行为的,如果有你就要去警告你的代工厂让他整改。

  我们发信以后看到不同的品牌有不同的表现,有的品牌一给他发信,他就赶紧回应你说我去查,查到供应链的工厂的确污染环境了,然后督促他去整改,整改完后,环保组织、当地的老百姓、专业的第三方审核的技术公司进到工厂每一个环节去查看,由我们来认证,并且让他跟公众做直接的沟通。

  品牌做的事情越多,他就变成一个污染的治理者了,而不是一个施加污染的人。因为他跟环保组织一起去监督供应链上的厂商。这背后环保组织做了大量的媒体宣传的工作。期间环保组织一共推出五本报告,一个报告比一个报告更纵深,并且更有证据说明IT产业链污染的问题。

  在改进的过程中,可以看到西门子登居榜首,它通过这个被推动的过程,还自己设计了一个小软件。比如它有1万多家的供应商,凡是在污染名单上有名字的,他自己就踢出来。然后西门子全球总裁会给他写一封亲笔信,说你是我的代工厂,我知道你在当地有如下的污染行为,请你一定限期在什么时间内改好,否则我们不可能和你合作,然后再派人去他的工厂里进行监督,再请环保组织和当地公众去他的工厂里监督。它非常积极地去推动供应链的污染改善的问题。

  

  公众力量改变傲慢的苹果公司

  

  2011年上半年环保组织抓住苹果这个品牌,因为苹果在企业社会责任承诺里面写:我们绝对不会伤害环境,我们要做负责任的工厂。但是调查显示最大的问题就出现在苹果的生产线上,有时同一个代工厂有不同的生产线为不同的品牌生产,它管理的标准也不一样,完全按照品牌的要求来管理。比如同一个工厂里摩托罗拉的生产线没有问题,但是苹果的生产线却有问题,比如苹果要求用正己烷这种化学原料代替酒精来擦手机屏幕,但是正己烷使用没多长时间,100多号工人纷纷倒下。

  那些中毒的工人,刷牙都没有办法自己刷,浑身瘫软,路也不能走,整个人是软的,这是永久性的伤害,刚才大家看到有伤残的认证。这些伤残认证都是在环保组织的推动下去做的。本来当地也不管,工厂也不管,苹果也不管,政府也不管。如果得不到伤残认证的话,工人就拿不到赔偿金,他还很年轻,后半辈子怎么办,连维持生活的能力都没有。苹果一直拒绝回答环保组织关于污染问题的提问,甚至傲慢地说,我们无可奉告,我们苹果是最牛的,这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民间组织通过媒体做了大量的报道,有很多网友去关注这件事,他们在微博上发了成千上万的信息,很多志愿者去给这些品牌写信。环保组织查到了所有这些品牌对外的邮箱、总裁的名字,然后给这些总裁写的信像雪片似的。同时还联络到美国的环保组织,发动美国消费者给乔布斯写信。乔布斯也有回信,仍然非常傲慢,教育他的消费者说你什么都不懂,我是苹果,你要跟着我走。

  世界各地的环保组织和他们的志愿者、消费者、大学生等在微博上发起行动,他们系着绿丝带,把自己的照片打出来,像昆明、大连等全国各地的人纷纷发微博去表达。有一个记者带着他的电脑,跑到三里屯的苹果专卖店,逮谁就给谁放关于电子产品污染的那两段视频,开始的时候没人理他,过了20分钟以后本来想买IPAD的人过来问,你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再给我放一遍。

  在多重的社会压力之下,苹果公司开始有了反馈,2011年下半年苹果公司终于在他的企业社会责任年报里承认供应链里面有工人中毒以及污染情况的存在。2011年9月苹果跟这些环保组织接触沟通。这一系列的事情成为国际社会中的爆炸性新闻,苹果的压力陡然间就增大了,2012年初苹果做了一个最大的动作就是公开它部分的供应链。之前这么多年,苹果一直以商业机密不肯承认任何一家是他的供应商。然后公开承诺要推动供应商去整改污染行为。苹果聘请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国际民间组织去做顾问,同时也邀请国内的环保组织去做第三方审核。

  2012年4月9日民间环保组织又开始发布了一个关于服装品牌造成非常严重的水污染问题的报告。服装纺织产业占到全国水污染行业排名的第4位或者5位,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污染。 

  哪怕我们离污染的地方很远,也应该思考,作为普通人怎么去贡献自己的力量,作为网友、公众我们怎么去发声、表达,作为消费者怎么去选择。虽然我们不可能制订法律、执行法律,但是我可以选择。它看似很弱,其实是有力量的。比如苹果态度的转变,当每个人都去发声的时候,他就扛不住了,就必然要去管理污染问题。我相信作为消费者去买一台IPhone,哪怕多花上100块钱,也更愿意用于在生产线上添加设备把污水处理好,希望不要我们的污染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