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缘乡韵之三:读书趣从听书来


  在枯燥无味的读书生活中,平时最能给我带来乐趣的,就是晚饭后跟随外祖母到村东头曹四妮家去听“闲书”。

  四妮是男的,独苗一棵,为了能长大成人,所以给他起了个不起眼的女孩名。小时候因生天花落得满睑麻子,因而三十多岁未能成家,跟老母务农度日。家有三间平房,住得宽敞,又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每到冬天农闲时节,农民们晚上无事可做,便不约而同的凑集到这里,请我的一位堂舅给大家读“闲书”。其实,那时候读的并不是什么“闲书”,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文学名著<<三国演义>>。

  堂舅玉璋舅个头不高,属矮胖型身材,走路迈方步,说话很斯文,他自幼上过私塾,主要是自学成才。字写得好,还会拉二胡。夏日的晚上,他坐在井台乘凉,悠闲地拉起二胡,乐声袅袅,似清风拂面,给四邻们带来莫大的艺术享受。冬天的晚上,他读<<三国演义>>,似乎比拉二胡更有魅力。洪亮的声音,抑扬顿挫,绘声绘色,使听众们一个个如醉如痴。可对我这个历史知识贫乏,只会背诵课本的蒙童来说,却是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这时,外祖母便边听边小声地给我讲解:“云长,就是关公、关二爷;子龙,就是白袍小将赵云……”。回家后,她又把听来的故事梗概,加上自己的心得体会,给我讲述一遍。这样一来二去,我对听“三国”便渐渐入了门,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听书中最大的憾事,是每到关键处往往要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究竟下回怎么分解,我急不可奈。于是便乘玉璋舅不在家时,悄悄地把他的<<三国演义>>偷出来,在无人处暗自阅读。遇到不认识的字,或不明白的字句,就查字典,找出处。就这样,在不太长的时间内,我居然读懂了“三国”。后来玉璋舅外出谋生,读“闲书”的任务便落在我的肩上。就我当时的水平与玉璋舅相比,自然相差太远。但为了能使大家听得下去,不致太失望,我便抓紧一切空隙时间,积极“备课”,居然反映尚好。读完“三国”,又让我接着读了<<征南唐>>、<<杨家将>>等。这样在无形之中,便使我增加了知识,开启了心智,扩展了胸襟,从而激发了强烈的读书兴趣。

  但是,真正能使我从书中得到美的享受的,还是慈母的教诲。我母亲在重男轻女的家规下,虽然没有机会进家塾就读,却也颇受了些书香的薰染,居然能读得懂<<千家诗>>之类我接触最早的教科书。她不仅教我背诵诗句,还能逐字逐句地给我讲解诗句的大意。我最难以忘怀的就是在煤油灯下,听母亲一边纺线,一边娓娓动听地给我讲解那本破旧泛黄的<<千家诗>>,像什么“春眠不觉晓”、“床头明月光”、“松下问童子”等等,让我听得心驰神往,完全沉浸在那美妙的意境中。有一年教师节,我弟弟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忆蒙师>>的文章,其中讲到:“要说蒙师,我想我的慈母堪为首任。”我也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