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企业减税是件好事,大家都说好,起码是没人站出来反对。但是好事为什么没有人肯办?弄清对减税的种种误解,有利于厘清思想,统一认识;弄清到底是谁对减税不当回事,也有利于国家采取正确的顶层设计,以推动这项利国利民的事情进行下去。
当今中国最热烈最持久的话题
税收成了今日中国最受关注的问题之一。无论处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税收相关的话题总能激起最热烈的争论,也争论出了很多有意义的角度。这几年,无论是增值税、房产税、个人所得税等,都在舆论的吵吵嚷嚷中让政府的举措带上了一丝谨慎。
社会各界呼吁减税是有原因的。一是“国富”了,能够减税。2011年全国税收总收入已接近9万亿元,而国家财政收入超过10万亿元;一是“税收增量太猛”了,应该减税。以上两项收入同比增长都是近1/4,都高于同期GDP增速一倍。二是缴税的企业和个人面临诸多困难,需要减。由于世界经济低迷,国内经济增速放缓,许多中小企业融资和出口越来越艰难,原材料和劳动力价格上涨更让企业发展举步维艰,而老百姓则因通胀生活压力加大,难以扩大消费。由纳税过甚而引起的“税痛”,对成千上万纳税人已是切肤之痛,无法回避。
税收偏高的三大坏处
这些税收都到哪里去了?一方面,大量的税收和土地出让金用于政府的各种工程(甚至是形象工程)。另一方面,税收在征收过程中已被税吏消耗一部分,因此,税收增长的结果是让财政资金在进入国库前大大缩水。
其实如果仅仅只是税负偏高并不可怕,问题出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企业投资发展创新的能力因税负过高而受到影响;二是政府征税多而民生问题改善却不理想;三是政府把税收用在自己身上过多,行政支出日渐增多。
连续增税的最后结果是,税收的连续高增长,极大地刺激了政府扩大支出的欲望,财政支出规模追逐着税收而迅速膨胀,推动着政府的职能和规模的无限扩张。税征得越多,政府越大;政府越大,税的需求也就越多。即使历来习惯于逆来顺受的中国人也开始意识到,庞大的税收实际上在养活着一个规模超级大、职能无限扩展的政府,而且有越来越养不起的感觉,这就使得社会上日益广泛的减税呼声更为激烈,每年两会期间,总会自然形成颇有声势的减税大合唱。
不肯减税的五种理由
近两年来,中央与国务院领导多次讲到减税问题,尤其是为中小企业减税。现在包括税务部门在内也承认应该减税,可是为什么减不下去?喊的是结构性减税,结果却是结构性增税。一小部分不支持减税的论调可能为增税提供了理论支持。
第一个是“中国的税收税负本来就很低”说。财政部研究所的贾康认为,发展中国家宏观税负平均水平约为35%,中国宏观税负在此之下。这种说法是否恰当,值得怀疑。OECD中税负较高的三个国家瑞典、丹麦和法国,他们财政80%以上的支出是花在普通人的社会保障、教育、医疗保健、环保等社会福利上。我们光比税负却不比社会保障,显然这种比法是经不住推敲的。
第二个是“减税并不能扩大内需”说。胡鞍钢就提出过这种看法,哈佛大学公共财政学教授罗森哈特也持这样的观点。道理是浅显的,消费决定于收入。若其他条件不变,个人收入则与税收有关,个税税率越高,个人可支配收入越低;反之个人可支配收入就越高。收入增加,消费也会扩大。
第三个是“当前财政赤字压力越来越大,不宜减税”说。刘溶沧曾指出,不能因为减税而影响整个财政收入的持续增长。朱青则认为,“企业收税有没有下调的空间,关键看我们的财政支出。”按照这种说法,把所有的钱都缴上税也不够财政上花的。岂止是减税,增多少税都是对的。
第四个是“现在减税提的时机错误”说。原来经济疲软的时候,该减税的不减,现在已经有了经济过热的苗头,出现了通胀,这个时候要减其实是一个逆向的错误的选择。其实,首先要明确的一个前提是,任何时候都应该提倡轻税负,而不是强税负。
第五个是“在改革全面推进的攻坚阶段,必须加大税收力度”说。中国正处在历史空前规模的结构调整过程中。这一时期是我们必须支付改革成本的高峰时期,是必须花钱购买社会稳定的特殊时期。按此理解,花大钱时必须大收税。那么什么时候是不需要的时候呢,似乎迢迢无期。
通过对上述“减税”的代表性观点进行归纳比较可以看出,不同意减税的人的焦点在于:财政需要的钱太多,没有减税空间。
以上的话多是出自文人之口,说的最有分量的是国家税务总局原局长肖捷。他在《中国改革》杂志上以《走出宏观税负的误区》为题,批驳了国外某杂志发布的所谓2009年税负痛苦指数中国排行第二的说法,他认为,“目前,政府集中的税收收入还无法满足迅速增长的公共支出需求,有必要随着经济的发展逐步合理提高税收收入占GDP的比重。”肖捷认为,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宏观税负不仅有上升的需要,也有提升的空间。显然,决心收税的是国家税务局局长,因为他说了算,定了干,下面是要按他的话去执行的。
最简单的道理:“养鸡下蛋”而非“杀鸡取卵”
财政上需要花钱是不错,问题是要看有多少钱能敛上来,该怎么敛的问题。
先说一个在税收理论中比较传统的效率和公平的标准。中国的税收以往一般是针对企业来征收的。上世纪80年代,世界银行曾经做过这样的调查,在21个国家进行调查以后得出了一个减税的五大优点,对经济增长、外贸、劳动生产率、人口流动等等都是非常有好处的。对于创造利润的人给予较低的税负,才能让他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中国有句俗话叫“养鸡下蛋”。而对于个人,对于分得这些利润的人也不能税太高了,税太高了就不是“养鸡下蛋”了,而是“杀鸡取卵”。鸡杀了,下次便没有蛋吃了。
税收政策其实也是分配政策,最重要的就是为企业提供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对于个人就是在分蛋糕时要分得公平些。我们未来税收改革的方向,就是降低企业的税负,公平个人的税负。
最混乱的现象:政府不该管的都管了
财政上需要花钱是不错,问题还要看该花哪些钱,该怎么花的问题。
考虑政府支出的需要,确实是反对减税非常有力的一招。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应该从两个方面看,中国政府的赤字、债务确实相当多,但是这个问题还要看到另一面,还要看中国政府收到这些财政收入在干什么。哪些事是应该干的,哪些事是不应该干的,这个必须要弄明白。
从支出管理的角度来讲,我们的政府还在做很多不该干的事,还有很多事是应该做的,但是没有做在点子上。财政改革从分灶吃饭开始,到大包干,然后到分税制等等,说来说去大部分的改革,包括1994年的税收改革,全是对收入方面的改革,就是讲这个钱拿来了以后,怎么样在中央地方分的问题。支出方面的改革连最基础的都没做到。现在看统计年鉴可以看到,涉及政府支出的这一块,27个项目里1/3是涉及经济方面的,比如说基础建设、三农支出,全是这方面的。而政府真正应该做的事,科技、教育、卫生一栏只是27个项目中的一个。现在虽然也开始做下面的一些项目了,但是总的这一套设计体制仍然是跟苏联学的计划经济那一套,一直到现在都没改过来。实际上,那么多财政收入被政府拿来搞铁路、公路与基础建设去了,这是不该花的钱,并不是权力部门与一些专家讲的公共支出,他们以这个理由来收钱,却不办这个事,问题正出在这里。
财政收入已成为官员寻租来源
我们承认,税收作为调节社会贫富、实现公平正义的一个重要途径,不能“为减税而减税”,因为民意的诉求可能简单而功利,减税设计不能满足于短时的民意敷衍。但是,如果政府征税在制度上缺乏民意约束时,怎么能保证这些钱不成为政府官员的寻租手段呢?
我们不妨把话说透一点,近十年财政收入大幅增长,主要缘于两大原因:政府从公共服务型政府在向投资型政府转变;公务员队伍越来越庞大,历史在这里不是前行,似乎是倒退。
当政府的主要功能从公共服务转向经济投资,政府部门也就成为一个承担无限责任的经济实体,依附于该经济实体的所有官员,身份也就转变成投资家或者企业主,筹资性现金流总是越多越好,债务利率总是越低越好,“政府公司”因此借助税收、规费、低息债等各种手段增加收入。甚至不顾当地实体经济与消费的增长,推出类似黑社会的外地车进城小时费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显然,反对减税的是政府部门与地方政府,他们需要更多经济支配权力,于是就拼命的增税。至于减税,完全是个口号,因为上面这么说,老百姓都这么喊,领导不可违,民意不可违,真的做起来,他们才不会这么做。到现在为止,我们国家缺乏有力的手段阻止收税权力部门的无度扩张,这导致一些税收优惠形同虚设,更导致税收优惠离开法治范畴,成为官员寻租手段。
减税最大阻力:来自政府部门
因为收税主体是政府部门,这些部门往往不受人大的约束,更不受人民的约束,权力就显得特别大。看来,需要从根本上改变权力部门投资人的身份认定,恢复公共服务提供者身份,否则地方政府、权力部门受不到人大和社会舆论监督,权力必然无度膨胀,包括收税的权力也无度膨胀。
现在中国已建立基本的社保体系,成本将近一半由企业主承担。现在办一个企业,社保费率往往占工资的30%以上,再加上各种税负等,90%的企业如果不偷税漏税只会倒闭。另据测算,2009年企业税外收费占到当年整个6万亿税收的1/3。这几年数据更高。加之土地财政收入下降,地方政府征收过头税等现象更加疯狂。今年上半年,云南、甘肃、湖北、陕西各地突击收税,闹出了许多名堂,引起社会关注。
收税收多少,减税减多少,都没有一个部门在监督,这件事应该由人大来管,而不是政府来管。如果由政府来管,政府的钱永远不够花,就永远增税,企业的日子就永远不好过。
税收成当今中国最热烈最持久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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