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丝绸文化探源
张会鉴 李厚之
安康蚕丝,源远流长。兴安知府童兆蓉《蚕桑简要章程序》说:“郡地《禹贡》荆州,无纁玑组,厥贡以祥,则宜蚕。”译成白话,就是说安康在《禹贡》地域划分中属荆州,深红色的绶带,是荆州一地出产的贡品,记载的很明白,那个时候这里就是宜于养蚕的地方。《禹贡》载于《尚书》,据《史记·五帝本纪》云,是大禹“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的记录,被后代人们称为是中国最早的、而又比较完整系统的古代自然地理和经济地理著作,数千年来,人们讲沿革地理,都是以此为依据,故童兆蓉才有安康饲蚕历史可追溯到上古时代的结论。
见于典籍,则有《皇图要纪》所谓“伏羲化蚕为丝”的传说;又有“黄帝元妃西陵氏,始养蚕为丝”的记载。是知古人认为“伏羲化蚕为丝”后,黄帝元妃西陵氏女首先教民养蚕、治丝、作衣。《安康碑版钩沉》辑录的《蚕母会碑》云:“尝闻元妃出而衣所由得;西陵兴而帛所自成。”因此,王祯《农书》有“黄帝元妃西陵氏始蚕”的记载。西陵氏女名嫘祖,相传是女娲、伏羲之后,是古代巴人中的一支。古西陵在巫山东,
《天文图志》认为,安康处于“舆鬼兼翼轸分野。”康熙《兴安州志》引明代白河状元罗洪先《广舆图记》说:“其兼舆鬼,翼轸之分者,盖谓兴安地属辽阔,先年隶楚隶蜀,纷更不一。如紫阳近蜀,则可以属舆鬼;白河近楚,则可以属翼轸。”意思是说,古代安康既可为楚,亦可为蜀。《说文》:“蜀,葵中蚕也。”古“蜀”是蚕的象形字;葵,就是桑。传说蜀始祖名蚕丛,说明蜀人善于饲蚕。古蜀人的一支,曾活动于汉水流域,已经成为专家们的共识。考古发掘又为这种认识提供了证据,紫阳县白马石遗址第二期文化遗存,学者们一致认为:“应与四川地区早期巴蜀文化相当,约在新石器时代后期至夏、商”,“属巴蜀文化这一大的考古学文化范畴”(《陕南考古报告集·白马石遗址》)。2001年,在汉滨区东路胥姑垭发现了一块祭祀“蚕神”的画像砖(见图片),这是安康古代祭祀蚕神的重要见证。画像砖从左到右是一个以凤(或说是华胥氏)为图腾的谱系,分别镌刻有人首蛇身的女娲;胸前捧着春蚕的嫘祖;手摇纺轮捻丝的蚕丛;嫘祖身前是人首马身的“蚕马”,民间俗称“马头娘”。据《搜神记》卷十四《太古蚕马记》云:上古时,有人远征,家惟一女与马。女思父,戏马曰:“汝能迎得吾父,吾将嫁汝”。马乃脱韁去,待父还。后马见女辄怒,父怪之,女具以答。父大怒,杀马曝其皮。女至皮所,忽蹷然卷女行。后于大树枝间得女及皮,尽化为蚕。既死,因名其树曰“桑”,丧也。此蚕桑之始也。对这一神话的产生,著名学人
清朝嘉庆年间,兴安知府叶世倬尝言:“兴安处处与四川、湖北接壤,同一风土……地湿宜桑,所暖宜蚕。”正由于树桑养蚕相沿成俗,绢帛织物很早就出现了。1986年6月,紫阳白马石春秋巴人墓地出土的剑、戈,即留下了丝织物包裹的痕迹;汉滨区、汉阴发掘清理的汉代墓葬,“随葬器物更是多用绢絁包扎旋转放置,虽已朽烂,而细密的经纬依然清晰可辨”(李启良《古代安康的蚕桑事业》)。也是在1986年,汉滨区月河川道的淘金人淘洗出两枚玉蚕,皆扬头作吐丝状,惟妙惟肖地刻画出蚕儿三眠后形态;稍后,石泉县淘金人又在池河淘洗出一枚完好的鎏金蚕,和月河玉蚕一样,都是春蚕三眠后扬头吐丝状。古人说:“美玉不鬻于市”,汉滨区发现的玉蚕,也许用于古代祭祀;也许是贵族的佩饰,但黄金有价玉无价,用玉雕琢成春蚕,其宝贵程度可想而知。而石泉发现的鎏金蚕,则证实了汉代安康已经出现“蚕市”,据《仙传拾遗》载:“蚕丛氏自立蜀王,教人蚕桑,作金蚕数千头,每岁之首出金头蚕,以给民一蚕,民所养之蚕必繁孽。罢则归蚕于王,巡境内,所止之处,民则成市。蜀人因其遗事,年年春置蚕市也”,这种风俗到后来遂流变成庙会。蚕市的出现,亦即庙会的出现,是蚕桑业大发展的表现。三国蜀汉时,安康月河川道的蚕桑生产遐迩闻名,孟达与诸葛亮书中就盛赞其“黄壤沃衍,而桑麻列殖。”因此,我们才能够见到汉滨区出土的东晋画像砖上,有迁徙者荷担穿过桑林的画面(见图片“迁徙图”汉滨区出土)。
隋唐之际,安康不仅蚕桑事业兴盛,而且丝织业也有极大发展。著名隋唐史学
据安康地方志载,明清时,安康的丝织品已有线、绉、绫、绢、绸等数种,且加工精细。清康熙间,安康丝绸就已从自给性生产转变为有规模的商品性生产。康熙十七年(1678)郡城有较大规模的作坊三家,其中郡人黄文荟创办的吉祥坊就有织工60余人,吉祥坊生产的软缎,经纬交织处都按一定规律分散出来,纬纱浮现于织物表面,平整而富有光泽,手感柔软。吉祥坊所生产的白绢,系以重平组织织成,质地较软缎尤胜一筹,可制作纨扇。据新发现的《祝王将军寿幛》云:“公与商旅交游不二价,有织扇者,公交最厚,尝诣坊制纨扇以遣友人。”于是一时间,上至兴镇总兵,兴安知州;下至文人骚客,甚至庶人,都以拥有吉祥坊纨扇为荣。安康诗人刘应秋《一砚斋集》中,就有许多题画纨扇的诗赋,其中一首云:“明月一轮满,团团度太微,持之以赠君,出入有光辉。”城市手工业的繁荣,促进了商品的流通,故《王将军寿幛》又云:“自公为军司马以来,市廛之人日益众,舟车之来日益多,货财辐辏于汉水之滨如鱼贯。”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吉祥坊以质量求发展,所生产的软缎和纨扇,远销湖广和京师,成为当时安康的驰名品牌。
安康丝业,历经了几千年的历史,也曾辉煌过。但是清康熙中叶以后,由于大水覆城,沈灶产蛙,衙舍民居一望邱墟,再加上旱魃肆虐,郡中桑田率多荒芜,吉祥坊在自然灾害面前一蹶不振,遂成过眼黄花。直到清嘉庆二十二年后,兴安知府叶世倬劝民树桑养蚕,颓废百余年的蚕桑业才得以恢复。于是郡人鲁明新意在继承吉祥坊纨素技术,也立起了吉祥坊字号,其时汉阴、恒口、王彪店机房大量涌现,已生产出丝线、丝绉、丝绢、丝绫、丝绸、丝帕等丝织品,在残酷的竞争中,鲁氏不得不转而生产生丝。其所产生丝,匀细光华,柔软润滑,很受市场欢迎,产品销往上海、武汉、江浙及海外,可称是为吉祥坊的牌子挽回了颜面,重现了光彩。然而吉祥坊的驰名品牌———软缎和白绢都没有继承下来,成为安康丝业的一大憾事。
(作者单位:陕西广播电台安康记者站;安康市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