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审言何时登襄阳城赋诗

魏平柱

      我觉得有两首诗堪当襄阳的名片，一首是杜审言《登襄阳城》，另一首是王维的《汉江临泛》。“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与“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确是千古不朽的名句。胡应麟《诗薮·内篇》说“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闳逸浑雄。”王世贞在《弇州山人四部稿》中说：“‘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是诗家极俊语，却入画家三昧。”二人所评皆十分精到。这四句二十字，把襄阳的山水形胜描绘到了极致。

王维是孟浩然的好友，开元二十八年（740）以殿中侍御史知南选，途经襄阳，孟浩然却已逝去。他《哭孟浩然》过后，写下了他的这首代表作。杜审言原本是襄阳人，他的这首诗写于何时，却颇有争议。徐定祥《杜审言诗注》认为，这首诗“当为流峰州途中所作”。恐怕有误。杜审言以附武则天内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神龙元年（705），被配流放峰州（今越南河内西北）。二月离京，不可能“三秋”（九月）才走到襄阳。作为罪人赴贬所，朝廷有严格的时限，是绝不允许迁延时日的。而他的《渡湘江》诗显然写于流放途中，时间则为春天。途经襄阳之后，才能有渡湘江。时序显然不合。

      彭庆生《初唐诗歌系年考》认为诗作于圣历二年（699）九月，他说：“本年七月十二日杜并卒于吉州（今江西吉安市），审言免官归东都，当在七月中下旬，……吉州距东都2790里，襄阳距东都825里。《登襄阳城》云‘旅客三秋至，……归路满尘埃。’三秋，九月也。归路，归东都之路也。审言七月中下旬自吉州启程，至襄阳时正值‘三秋’，诗当作于是时。”推导时序，固然有理。但诗境、诗情与诗人当时心境、心情不合。当时，杜审言任吉州司户参军，蒙冤下狱。次子杜并，行刺仇家遇害。丧子、免官，抚柩归家，恐写不出如此气魄雄浑、笔力横壮的诗来。

杜审言往来襄阳何止一次、两次，蜀川归来，峰州归来也都要“便下襄阳向洛阳”。拘于吉州归洛阳，亦恐不妥。

杜审言神龙元年（705）贬谪峰州（在今越南河内西北）从京城出发在春二月，经过广州，时间是十月。神龙三年、景龙元年（707），遇赦北归，任国子监主簿。行至广州的时间是春三月，有《南海乱石山作》诗为证。往返行程比较，行经襄阳完全有可能在三秋九月。诗意、心境、时序皆合。

杜审言是襄阳人，诗中却自称“旅客”。闻一多先生解释说：“此审言不自以为襄阳人，史传云云，称其旧望也。”刘扬忠、陶文鹏先生则说“杜审言祖籍襄阳，但因从祖父一代就迁居河南共巩县了，故以‘旅客’自居。”此说大误。诸多典籍显示，杜审言的父亲杜依艺晚年任巩县令后，始从襄阳迁居巩县，杜审言很有可能就出生在襄阳。按照惯例，籍贯和本贯当依祖父所居之地为准，杜审言为襄阳人绝对无误。称“旅客”当另有隐情，考查其遭流放的原因，却与另一个襄阳人有关，那就是张柬之。诛杀张易之，迫使武后还政于唐，流放杜审言等，皆张柬之等人所为。杜审言对这位乡人心怀怨忌，应该是可以理解的。自称‘旅客’或正有回避之意。

《登襄阳城》诗，先写登楼四望，点明题意。接着描写登楼所见襄阳山水的雄丽，进而想到整个楚地的历史遗迹，最后又具体写眼前襄阳习池风景之异和游人之盛。全诗不仅层次井然，气魄雄浑，笔力横壮，而且对偶工整，韵律严谨，标志着初唐五言律诗的成熟。后来杜甫承袭而作《登兖州城楼》，祖孙诗艺相传，可见一斑。（魏迎晖  平柱 ；潘世东转载于魏平柱网页）

                         2013/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