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为什么改革难?


  

  有必要先讨论一下改革的阻力。换句话说,现存体制是否有其合理性?

  首先,从政府角度来看,铁路营运的资金回报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铁路是否盈利不应该单纯计算某条线路的上座率。铁路会对经过地区的经济产生辐射效应,促进商务和休闲游、提高物流运作。这些无法仅仅用铁路运营的盈利来衡量。

  其次,是通胀问题。很多国家的客运和货运主要依靠铁路,因此补贴铁路运输可以帮助政府控制通胀。由于铁路是比较便宜的出行选择,维持低票价能对低收 入人群起到帮助作用。自1955年以来,中国普通铁路的客运票价仅上调过3次,从每公里0.018元涨到现在的0.058元,远远低于同时期的通胀涨幅。 如果铁路可以像高速公路一样乱收费的话,估计今天铁道部的财政也不会这样捉襟见肘。

  第三,提高工作效率是美国日本铁路改革成功的关键所在,而其中裁员自然必不可免。但这样看似简单的改革手段,未必适用于中国国情。考虑到这些社会责任,我们很难要求铁道部像东海道新干线一样盈利。

  然而,中国铁路仍然亟需改革,不改革不得已提高运营能力、解决资金的燃眉之急。综合美日的铁路改革经验,考虑到中国的铁路组织结构和运营模式,笔者认为,改革的方向应当包括:弱化价格管制、商业化运作、收入多元化、分享土地增值以及借助资本市场等。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弱化价格管制。铁路目前的定价系统既非基于成本,也非根据需求,而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从乘客和货主角度来看,如果总是买不到部 分线路的列车票、或者在某些季节总是无法获得服务,那么必然存在供需失衡的问题。应当允许票价浮动,这对铁路公司和用户而言都是好事——铁路公司可以获取 更高的收入和利润,乘客也可以享受以前无法获得的服务。

  其次,是收入多元化。和日本一样,铁路公司可以在车站修建购物中心并租赁给商铺和餐饮店。由于火车站客流量庞大,这些地段被认为是商业地产的理想位置。同样的,货运铁路公司可以延伸到仓储和其他物流业务,从而在纵向价值链中实现扩张。

  再者,分享土地增值也是一个有效手段。铁路会带来土地升值。铁路公司可以选择在相对偏远的地区建造车站来从中获利,并参与附近的房地产开发。港铁公司基本就采取这一运营模式。

  最后,借助资本市场。从目前来看,广深铁路股份有限公司和大秦铁路股份有限公司的上市是成功的。部分盈利的铁路线路是股权投资者的理想目标,因为它 们提供了类似高速公路股的稳定现金流。对于不怎么盈利的线路,可以探索发行债券来获取建设资金。由于带有准政府性质以及隐性政府保证,债券融资成本会低于 银行贷款利率。

  铁道部的财务状况的确不够好,不断攀高的债务没有显示任何近期会好转的迹象,营业利润也不足以偿还债务。然而,依据日本经验,笔者相信,出于中国铁 路的公益性和社会责任,只要政府想继续发展铁路行业,就会不断向其投入资金,脆弱的资产负债表并不一定意味着未来会“破产”。当然,政府也可以像80年代 的美国和日本一样实施改革,剥离铁道部的债务,让该行业摆脱财务困境。从很多意义上,改革宜早不宜迟,未雨绸缪好于亡羊补牢。

  在高铁问题上,不能不说中国舆论看得有点近。2008年通车的京津城际铁路,在建成 之初客流非常少,第一年就亏损了7亿元,引发了社会上对高铁经济前景的严重担忧。在这种舆论环境下,铁道系统关注更多的是如何增加高铁的客流,他们甚至开 始为普通的火车头安装了高铁的信号装置,准备迫不得已时把高铁当成普通铁路使用。但情况正在变化:京津城际的亏损主要是新建的火车站交通不方便造成的,一 年后北京地铁4号线建成,京津城际很快停止了亏损,未来还将随着天津地铁的通车而转为大幅盈利。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变化很少有人关注,很多人仍然认 为高铁都是亏损的。

  相比之下,大机构投资者的眼光就要远一些。铁道部的建设贷款里有很多社保基金和 地方政府的投资,还有像企业发行的专门债券,有的债券年息居然只有6%,只比通货膨胀的速度略快一点。据传说,甚至有人涉嫌向刘志军行贿以求贷款给铁道 部。这样的态度差别,只能说明大投资者看到的中国跟老百姓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他们看的可能更准。他们对中国高铁的信心并未因刘志军的落马和高铁降速 而受到打击。如果想继续建高铁,仍然可以用很低的利率从机构手中借到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