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与巴蜀文化圈


 山海经与巴蜀文化圈

 

 四川攀枝花学院唐世贵 

      《山海经》不仅是中华民族唯一的一部神话总集,而且还是巴蜀文化的结晶与象征,因此,巴蜀文化既是长江文明的代表,巴蜀亦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然而,在上古时代的巴蜀,正如蒙文通先生说的:古时的巴蜀,应该只是一种联盟,巴、蜀不过是两个霸君,是这些诸侯中的雄长。巴蜀的疆域也只能说是所联盟的疆域,主要的还是要从和巴蜀同俗的文化区来看。蜀自然是个文化中心,所以蜀就显得更为重要。《山海经》在没有文字之前,作为口头文学,在巴蜀流传了漫长的历史时期,并由大禹、益带到了中原。巴蜀图语产生后,《山海经》便开始了文本与口头文学同时流行,华夏文本《山海经》最终在战国初、中期,由蜀国官府主持,并经移居蜀地的楚国贵族后裔编译,历时数年完成于蜀地。华夏文本《山海经》的作者们其先祖因种种原因从晋国、楚国流落异乡他国,加之当时,群雄争霸,国家分裂,而巴蜀成为他们真正的精神家园,借《山海经》这一块垒,抒发他们希望大一统的国家出现,然后,五山、四海为一家。

      本著在人类文明共时进化的大背景之下来研究《山海经》与巴蜀文化之关系,严格地说:这是一种边缘文化研究。人类文明进化虽然不同步,但却是共时性的,这一进化过程又是漫长的,外来文化的影响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而任何一种文化都是独立发展而来的,否则就没有什么巴蜀文化可言了。因为有姓氏的时间仅只有5000年左右的历史,所以,在那无姓氏、无文字时期和民族大迁徙过程中,由远古部落演化出多个华胥氏;数十个伏羲氏女娲氏,所以三皇遗迹遍布西北、西南和中原地区,但那些遗迹并非是一人留下来的,而是一个部落氏族。本著将运用《山海经》及其他文献和当下考古资料来探索、论证中华文明是由西向东渐进的一个形成过程。巴人之《山经》是以玉(巫)山、岷山等为中山;蜀人之《海经》是以都广之野(蜀伏山之下西海)为海内,巴蜀人尊崇,因之有五山”“四海构成《山海经》中2/3的内容——直接、间接神化了巴蜀之历史文化、山川地理,2000多年来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客观事实。

       对于《山海经》的研究,自西汉刘向开始,至今已有近2000余年的历史。现在流行的《山海经》是在汉哀帝元年(公元6)由刘向、刘歆父子俩带领一批校书大臣所校订而成的。至东晋初年,郭璞主要用文字、训诂的方法,从玄学、神仙学方面对其加以注解并完成《山海经》18卷定本。南北朝至宋元时期,《山海经》的研究以征辑为主流。 明清时期的《山海经》研究以考据校注为主流,涉及到朝鲜、日本、俄罗斯、阿富汗等邻国。进入20世纪,西学东渐,现代学者在西方文化影响下,多从神话学立场看待《山海经》,茅盾说它大概是秦末的喜欢神话的文人所编辑的一部杂乱的中国神话总集。袁珂在《山海经校注·序》中说:《山海经》匪特史地之权舆,亦神话之渊府。吕子方、蒙文通认为《山海经》主要篇章是古代巴蜀地区的人所作的。袁珂则认为是古代楚国楚地人所著的。最近20年来,广汉三星堆的进一步发掘及成都金沙遗址的发现,由此掀起了《山海经》在海内外研究高潮,人们运用多种手法,从《山海经》文本的整理与校注,到其作者、成书年代、篇目、版本、图文的关系、性质、价值及其地理范围等各方面都展开了全方位的研究。台湾、日本、美国等学者虽然提出一些新颖、奇特的观点,却是一种猜测,反而显得肤浅。中国当代学者龙晦、汪启明、赵庄愚、赵殿增、刘中迪、杨益宪、刘兴诗、林向、萧兵、叶舒宪、胡远鹏、段渝、张步天、何青、罗正生、唐晓梅等人在研究巴蜀文化与民间艺术、中原文化、东南亚文化的关系时间接地触及到了《山海经》与巴蜀文化的问题。

      然而,个别人往往对《山海经》采取回避态度,例如:21世纪大学教材《中国古代文学史》、《民间文学》、《中国通史》等,编者们对中华民族唯一一部神话总集《山海经》,在神话的章节里仅仅是点到即止,甚至避而不谈。个别人又竭力把《山海经》拉扯到中原(燕齐),认为其作者是中原(河洛)人。因而,一些宣传是违背历史真像的,例如:在新郑市黄帝故里纪念馆嫘祖纪念室门口招牌上:居然把嫘祖说成是开封人。可惜的是《山海经》中的蜀山氏、西陵氏;所描绘的三大乐园:有夭之国、都广之野、巫臷国都在巴蜀,离中原未免太遥远了点!周王朝编纂的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它收录了巴蜀民歌,为了不直接提到巴国、蜀国,却用了周南”“召南代替之。《尚书》在叙述周武王伐殷之战时,说到了西南八国,提到蜀,却抹杀了巴。《禹贡》描绘了周王朝统治区所有诸侯国的地理,在涉及到巴蜀时,仍然用的是梁州。从这三部中原正统文献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当时中原文人是怎样排斥、恐惧巴国、蜀国的存在。从周朝到汉朝,巴蜀这个概念,是一种忌讳,相对中原主流意识是文化领域的一个禁区。巴人的十分强悍,已经成为睡在商、周王朝身边的一只猛虎,早已引起了中原统治者的恐慌,凡正统文献挖空心思避免出现巴蜀这样的字眼。孔子撰写《春秋》是以鲁国为中心来构建周王朝历史框架的,巴蜀当然不是他要写作的范围。而在周朝,巴国、蜀国与周边国家数百年间的交往中,发生过多次战和事件,这样先秦历史文献《左传》、《战国䇿》、《国语》又不得不从侧面极简略地牵涉到巴蜀。汉代司马迁《史记》在叙述大禹出生地(今四川省北川县)用的是汉初陆贾提出的一个极不准确的词汇西羌来代西蜀。司马迁按照儒家的既定规范来写历史的,他依据《世本》、《大戴礼》避免了直接触及到《山海经》,不提到《山海经》,也就避免了直接出现巴蜀,也就避免陷入人为地设定的文化禁区。一部五十余万言的遑遑大作,给西南民族的笮都人、邛都人立了传,就是不给巴国、蜀国列传!可司马迁离巴国、蜀国被秦灭亡,不过才一百余年,而他自己又亲自到蜀地进行了考察,他对巴蜀的历史应该是比较清楚的,而他为什么不给巴国、蜀国立传呢?杨雄作为蜀人,他的《方言》凡涉及到巴蜀,皆用的是梁益。而他写的《蜀王本纪》,后世之所以怀疑是不是他写的?就因为当时的文化禁区,他不敢公诸于世造成的。试想:在这种文化氛围下,中原人会把巴蜀人作为主体来写《山海经》吗?会在《山海经》中使用巴蜀方言吗?即使到了东晋,周汉以来对巴蜀的文化禁区早已不存在了,蜀人常璩为了反对江左文人对巴蜀的轻视,他发奋写了《华阳国志》,但又不得不顾忌只有半壁江山的统治者的主流文化意识。巴人陈寿撰写的《三国志》,同样不得不尊曹魏为正统。

       当下,只要翻阅个别人的文章,其早已丧失了像左丘明、吕布韦、李斯、司马迁、刘安、刘向父子、许慎、郭濮、郦道元、罗泌父子、段玉裁等古代学者的那种宽广胸怀、气魄了。甚至有人虽然说什么世界中心论,实际却从自我中心论角度出发,臆造颛顼帝死后葬于吉林省扶余县,转世为耶稣基督之奇闻。甚而还有一种虚妄之谈,说什么《山海经》中的天地中心在埃及,重新拾起西方人在20世纪初所谓亚洲人是非洲移民的牙慧。吕子方、任乃强、蒙文通、徐中舒、袁珂等前辈,在左倾思想盛行的年代,只能曲折的表达自己的看法,来对抗中原中心论者的一些不实之说。而20世纪80年代后,个别人为某种目的,曲意迎逢中原中心论,研究巴蜀文化而不谈《山海经》,并没有把《山海经》作为巴蜀文化的组成部分来看待;研究蜀文化就是川西平原,研究巴文化就是川东地区,所以,被中原中心论者讥讽为盆地意识。依据蒙文通先生的观点,上古巴蜀历史文化圈应包括今甘肃西南部、陕西南部、湖北西部、湖南西北部及云南、贵州北部(即南中),大约为《华阳国志》所涉及区域。然而,1993年版《四川通志》第1巻,对《山海经》不过是点到为止,对巴蜀历史文化也仅仅是对《史记》、《蜀王本纪》、《汉书》、《华阳国志》、清代《四川通志》有关部分作了些摘录而已。甚至从个人观感来作结论:汉代以前文献上一致认为大禹生于蜀,娶于巴(顾颉刚语),而编者却持后世魏晋人的观点。并在书中提出巴蜀只有黄帝神话大禹神话两大神话体系的片面结论,武断地宣称巴蜀无创世神话;书中引用的巫山人考古资料已经过时。“20012005年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计划”──巴蜀文化系列丛书《巴蜀文化的历程》,作者不过把新编的《四川通志》第1巻中有关内容作些许缩写,观点和一些资料乃然是原书中的,几乎没有吸收21世纪以来的考古新成果和新观点,在《神话》一节中从侧面点到《山海经》即止,竟然离开《山海经》中的神话去空谈巴蜀神话,居然忽视了巴蜀创世之神帝俊、伏羲女娲神话在西南民族中的存在,巴蜀文化仅仅成了汉族分支的历史、文化演变史。

      作为21世纪后学者,在前辈们的研究基础上,通过对巴国、蜀国与中央王朝及秦、楚及海外关系的探讨,来论证文化的传播与交流,在人类远古时代是通过兼并战争为前提的,就战争本身来说同样是一种文化,这一战争文化的结果,就会出现国家统一。《山海经》是以大暤(伏羲)女娲为历史上限的,其创世神话与西南民族有直接关系,由此来论证各民族间相互交流与融合。运用广汉三星堆、营盘山、巫山、金沙遗址等考古新成果,并结合《山海经》中与巴蜀相关的2/3的内容,巴蜀人之五山”“四海为一家的神化思想,来论证巴蜀曾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还上古历史的一个本来面目。(潘世东转载于武陵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