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伯纳斯-李的WE大会演讲
本文应《腾云》杂志邀请而作;完稿有一段时间了,今天补发
因为博弈论研究的突出成就而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纳什,首先是一位数学家,然后才是一位经济学家。他在普林斯顿大学当博士生时的第一堂课,教授就告诉他:世界是由科学家创造的,其他人不过是实践了科学家的思想和理想。万维网(WWW)的发明人伯纳斯-李就是这样的一位科学家。
互联网是什么?在回答“互联网向何去”之前,先说一说“互联网是什么”?这当然是一个很大的题目,但也只有宏大的题目,才能与伯纳斯-李的格局、远见相称。
简单地看,互联网就是将众多点连接起来的网,有节点、有连接。(一)“节点”可以是各种事物:信息、人、物体;“连接”可以是各种介质:网线、无线信号、甚至电线!(二)网状结构是一种最“平等”、最“安全”的拓扑结构,就是说网络上任意两个点之间,有超过一个的连接通路。(三)从智能程度看,互联网有几个逐步演进的阶段:首先是信息网、然后是人联网、接着是物联网、现在是智能网、最后可能是脑联网。
互联网启蒙人物尼格罗庞蒂曾归纳过互联网最基础的能力:记忆;链接;运算。这也是当前电脑体系的主要原理。伯纳斯-李的发言中有很多技术表述,剥离掉技术细节,伯纳斯-李的核心内容,只说了一个词“开放”。举个例子:今年WWW会议的重点是HTML5技术规范,一种更强大、更开放的WEB页规范,能够在WEB浏览器中自由地应付各种类型的信息:文字、图片、视频等等。相比较而言,今天众多APP应用,严格说来都远未“开放”,因为没有“链接”而成为了封闭系统。——“链接”能力如果不足,纳入“记忆”的资源也一定不足,纳入“运算”的资源也一定不足,“云”就不会出现。
开放又是什么?从哲学看,“开放”是种新的哲学本体论,一种“让本体消失的本体论”,无论这个“本体”是个人、组织、还是网络。——借用佛洛伊德心理学的人格结构,“本体”包括三个层次:“自我”(意识)、“本我”(潜意识)、和 “超我” (社会意识)。
世界是不断变化着的,开放更加剧了这种变化。开放,就是让特定“系统”内外,自由地进行信息和能量的互动,就是让“我”的边界消失,让“自我”和“本我”消失;同时,力量更强大的“超我”不断地消弭着相对弱小的“自我”和“本我”的疆域。
个体的不断消失、个体“本质”的不断消失,这也是西方后现代主义的基本命题:反对本质主义。比如,昨天的“我”热衷集体公益,今天的“我”崇尚个人自由,什么才是“我的本质”呢?在中国文化中,这个命题被更漂亮地称为“天人合一”。
但是,“我”不可能消失;因为“我”如果消失了,这个世界也就消失了。悖论。——我们回到《易经》的智慧,易经又称变经。易有三易:简易;变易;不易。到底这个世界是“变”的吗?很多时候取决于你观察的角度,和时空的条件,而不是取决了被观察对象的“本体”。比如: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
如果万物皆“变”,我们还能够拥有“相对”确定的知识吗?可以。原因有两点:其一、人类的理性思维就是相对“静止”地把握了永恒变动的世界;其二、任何单体和母体是同构的,就象任何一片树叶的形状和整棵树是相同的、任何一滴水和大海的结构是相同的。早年间,中国互联网启蒙者张树新,谈到互联网的节点与网络的关系,就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这说的是当今很热的复杂科学-分形学的内容。
开放的目的是什么?是从开放的系统中,自发地产生出秩序。
我们发现不少互联网精英们,都有着强烈的“造物主”情节。比如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比如微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另一方面,人类(脆弱的?)思想、情感、和现实上还是渴求“秩序”,逃避“混沌”!
无论是提出了“互联网进化图” 的NOVA,还是《失控》的思考者KK,他们都知道人类在技术层面的进展还很有限,也还是努力地在哲学层面穷究思考,希望把握秩序——Nova希望在2010-2020年能够实现机器智能的Web3.0;希望2020-2030年能够实现人机互通的Web4.0;KK在提出了大量的人类《失控》问题之后,也还是写一本《技术想要什么》,来安慰自己,似乎找到了“秩序”和“造物主”的权柄。
我找到KK《失控》的英文原版,书中关于“造物主情结”的未删节内容,果然佐证了我们前面的讨论!关键词正是:自组织、进化、造物主等等。——《失控》最后一章标题是“The Nine Law of God”(《上帝的九律》);而中文版的翻译,只译成《九律》,令人遗憾地让“上帝”消失了——分布式;自下而上的控制;培育递增式收益;模块化生长;边界最大化;以错误为荣;不求最优化,但求多目标;追求持久的不均衡;变化产生变化...
互联网在哪里停下?将互联网再往前推,就可能探及到“人工生命”的课题。因为任何生命都不能单体独存,一定需要某种环境。一方面,进化到智能阶段的互联网,就是这种环境的准备;另一方面,互联网本身也是一种生命体。
物理学家多恩-法默提出了界定生命的一个特征列表。他认为生命具有:时间和空间上的模式;自我复制的功能;自我表征(基因)的信息库;使特征持久的新陈代谢 功能;功能交互;彼此依赖,或能够死亡;在扰动中保持稳定的能力;进化的功能。——这个清单引起了强烈的争议。比如,电脑病毒就符合了上述大多数条件,是否可以说电脑病毒是首例人工生命?而有些东西肯定是生物,却不符合清单中的全部条件,比如骡子就不能自我复制。
“反者道之动”(《道德经》),要理解什么是生命,我们可以从什么是“人工生命”入手。——计算机科学家克里斯-朗顿对人工生命的定义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他说人工生命是“从不同的材料形式中,提取生命逻辑的尝试”。他的观点是,“生命是一个过程”—— 是不受特殊材料或表现形式限制的行为。对生命而言,重要的不是它的组成材料是什么,而是它做了什么。“生命是个动词,不是名词。”
互联网早已经是一个生命体了,而且不可能停下来。著名的科学哲学家波普尔,曾经有过著名的“三个世界”的理论:分别是物质、意识、和人类知识。其中“世界3”就是指“人类知识”,是由世界1和世界2共同作用下产生的。而且,以自身的自由意志和节奏,不断地进化。。
结语。互联网就是一个典型的“世界3”案例。
(一)Ray Kurzwei提出了“奇点”的概念,意思是计算机将在某个时间点上超越人类,而且这个进程是不可逆的。现在一般的估计是2030年前后;
(二)最早提出“全球脑”概念是一位科幻小说家H.G. Wells, 现在由Nova等科学家和企业家正在不断地实验当中;
(三)《连线》创办人KK,则给出了本文的结论: “网络,一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机器,是全球性的,它使用了世界5%的电力,却永远不会休息,从不停止,你不能将其关闭,它还在不断地进化当中……这是我们有史以来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