醪糟


醪糟   
 
 
文 / 林森
 
 
 
 
 


    张三是卖醪糟的。
    李四也是。
    醪糟是一种吃食,近乎酒,是用酿出来的米作糟,加了水烧滚了喝的。含在口里甜甜的,正带了一股醇香的黄酒味,加之是热吃,因此在寒冷的日子常有贩夫走卒、泥腿子之流光临,一碗两碗的,直喝得汗津津的满口生香肚子发胀方罢。
    不单冬天,其实一年四季顾客不断。
    此物常纯煮了喝。一毛五一碗,掏出袋里的家烙馍,就着,就很奢侈了。若打一个鸡蛋在里面,则香上加香,别有一番风味。兼有一些来去匆匆之人,袋里有几个零花钱,既要省时又要饱肚又要色香味俱佳,便来买两个油饼碎了煮在里面,那更是吃起来有滋有味,甜甜的、油油的,不同凡响了。
    因此,农村的道边巷口,做此买卖的云集。
    张三、李四于是也屡发大财。
    但两个人比起来,李四就逊色了。
    白日里还差不离儿,多多少少有人光临。一到傍黑,可就戴着草帽亲嘴,差了一大截。人家是人来人往,拥拥挤挤,板凳不够坐,立着也无所谓;自家呢,冷冷清清,凄凄切切,一个人坐着,一会儿抹抹碗,一会儿捅捅火,看着别人大把大把捞钞票眼里窝火心里发毛干着急没办法只好对冷板凳。
    他不禁心生嫉恨。
    其实他嫉恨又有什么法儿?人家张三接的是上辈担儿,用的是祖传法儿,自小熏陶,加之心灵手巧,钻研爱学,早已手心里长毛,成了一把老手;做出来的米糟恰到好处,煎出来的醪糟更不用提。单说那个甜,就让人觉得不偏不倚,含在口里,甜在心里;若再加点就苦,若再减点就淡,硬是绝了。还不说那酒味儿醇正、幽深,喝一口,赛过琼浆玉露,满心叫好。人能不来吗?
    小摊儿里有着大学问呢!
    李四只好干瞪眼。
    其实张三心里也难受:自己大把捞钱,别人收入甚微,这心里着实不安!
    他明白,是李四的手艺差劲,闯不开牌子。他决定帮一把。
    他顶着“大不孝”将祖传的法儿传给了李四,又亲自仔细做了一盆最上等的米糟送给他。剩下加水烧的份儿,李四会,不用他担心。
    李四好感激哟!
    晚上,张三突然没有往日招揽顾客的那股亲热劲儿,正襟危坐,眼看炉子里的火也气息奄奄。他想让顾客上李四的摊儿!
    可事倍功半,他白板着脸坐了半天,屁用未顶,人们三三两两还是往他这里坐。他看着李四,满脸堆笑比财神爷爷还慈祥,可人们目不斜视,全照他来了。
    他叹一口气,忙捅火抹碗拿匙子张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