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十分认同易中天先生的。原因有二,一是作为教授,他十分难得地具有自己的思想,他也是那种十分鲜见的,能够把知识变成智慧的教授。一是,我们都是从珞珈山樱花大道走出来的。
我从来不买教授写的书,但易中天写的书我确实买了不少。在我的马桶边放的书,除了读者、青年文摘,就是易中天的书。这样说并非贬意,我认为能够让自己的书摆到别人的马桶边,是一种本事---因为书比手纸贵,谁也不会再拿书本当手纸。
不过看了近期易中天先生“望子成人,而非望子成龙”,感觉易先生也与其他名人一样,在江郎才尽无话可说之后,开始说胡话。
“我们要考虑的是中国教育是不是大幅度、大面积地提高了我们整个国民的素质。而现在我看到的是什么呢?是中国教育整个把人脑子搞坏了。中国教育和中国文化的问题一样,是弱智化。搞坏的原因是什么呢?是我们的教育评价目标就是“成王败寇”四个字,就是你如果得了诺贝尔奖就是好,没有得奖或者奥数没有得奖就不行。就是成王败寇,急功近利,见利忘义,忘掉了教育的根本目的。 这种成王败寇的评价标准的结果是不把学生当人,望子成龙,望子成材,望子成器。龙是什么?怪兽。材是什么?木头。器是什么?东西。就是你要成怪兽,你要成木头,你要成东西,就是不要成人。现在口口声声以人为本,最应该以人为本的应该是教育,可是在中国,最应该以人为本的领域最不把人当人。我的口号就是望子成人。什么人?真正的人。有标准吗?有,八个字,第一真实,第二善良,第三健康,第四快乐”。
尽管没有真正做到,但中国教育的准则是德智体全面发展。而在易中天先生这里,智几乎是不要了。如果仅仅如此,在我看来也能够接受,问题是,仅仅依靠教育就能够给人以快乐吗?真实、善良、健康(主要是指心理健康),通过教育,也许能够获得,但快乐是一切因素的综合反映,如果仅仅依靠教育就能获得,那什么样的教育能够如此神奇?
显然,易先生也意识到了这个逻辑问题,于是,他说“所以我们的社会应该给每个公民提供足够的安全感,让每个公民有足够的尊严,不管他从事哪个职业,不管他在哪个岗位上,他都是一个安全的、有尊严的人,这样他才能快乐。这就是我对中国教育的希望”。
这就是典型的胡话。一方面说“我们的社会应该给”,另一方面又把这种希望寄托在教育上。况且,职业和岗位“安全”并非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除非是“铁饭碗”,没有什么职业和岗位是绝对安全的。
易先生在另外一篇演讲稿中声讨了励志问题和成功学问题。我也讨厌励志警句和跟成功没有多大关系的成功学。问题是你可以反对励志,不应该反对立志。难道年轻人没有志向,没有目标,浑浑噩噩才更值得倡导?快乐必须有载体和支撑。
不知有没有内在逻辑。在易先生批望子成龙和励志的同时,北大女生刘缓缓的演讲视频,开始在网络上窜红。
她在《年轻人能为世界做什么》的演讲中说:“我希望大家都记住即使给了你十万个理由让你去作恶,你都要保持自己的操守跟底线,仅仅就因为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就是你不是一个禽兽,你是一个人。我更希望我们所有的九零后们,你们都能成为那种难能可贵的年轻人,一辈子都嫉恶如仇,绝不随波逐流,你绝不摧眉折腰,你绝不放弃自己的原则,你绝不绝不绝不失望于人性。所以我亲爱的九零后们,如果将来再是有那些人跟你说‘年轻人你不要看不惯,你要适应这个社会’,这时候你就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样直面他,你告诉他‘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来适应社会的,我是来改变社会的’”。
她在《寒门贵子》中说:
“先拿我自己说,我们家就是出身寒门的,我们家不算寒门,我们家都没有门。我现在想想我爸跟我妈,那么普通的一对农村夫妇,他们是怎么把三个孩子,我跟我的两个哥,从农村供出来上大学,上研究生。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我爸跟我妈都没怎么读过书,我妈连小学一年级都没上过,她居然觉得读书很重要,她吃再多的苦也要让我们三个孩子上大学,我一直也不会去拿自己跟那些比如家庭富裕的小孩去做比较,说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不同,或者有什么不平等”。
“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这个世界是有一些不平等的,他们有很多的优越条件我们都没有,他们有很多的捷径我们也没有。但是我们不能抱怨,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尽相同的,有些人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些人出生连爸妈都没有,人生跟人生也没有可比性的,我们的人生怎样,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感受,你一辈子都在感受抱怨,那你的一生就是抱怨的一生,一辈子都在感受感动,那你的一生就是感动的一生,一辈子都励志改变这个社会,那你的一生就是斗士的一生”。
“其实我刚刚问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大部分人并不是出生豪门,我们都要靠自己,所以你要相信,命运给你一个比别人低的起点,是想告诉你,让你用你的一生去奋斗出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这个故事关于独立,关于梦想,关于勇气,关于坚韧,它不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童话,没有一点点人间疾苦,这个故事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这个故事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些都是演讲语言,毫无疑问,其中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因素。问题是,其中的道理有什么不对吗?如果不是官二代、富二代,没有这种认知和志气,想在职业上、岗位上有安全感、有尊严,那还真是有些问题。
没有钱别讲鄙视钱,有了钱讲鄙视钱更是无耻。往前看三十年,中国人都是穷人,今天则各不相同。不同的出身、不同背景,一定得有不同的人生路程。易先生反对望子成龙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但也一定不可能成为公理。
当家长无法给予孩子其他家长能够给予的帮助和支持时,告诉自己的孩子必须自己去努力争取时,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吗?尤其是在还没有实现共同富裕、各取所需的今天。
我们既要反对让自己的孩子太物质,也要同时反对他们对于未来无动于衷。
易先生希望教育能够给人快乐,也许易先生的教育方式的确能够给人以快乐,但那种快乐无非是炎热之中的一杯冷饮。对于两手空空的学子来说,除了立志发奋,哪里有什么幸福快乐的源泉?
作为中国教育的产物和教育者,易先生更应该多讲自己是如何突破中国教育局限的,而不是泛泛的批评和乱开药方。
望子成龙不是万恶之源;
望子成人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年轻人如果希望幸福快乐,除了发奋图强,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因为这些东西从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既不是别人给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大众都在指责官二代、富二代,我看大可不必。如果他们不游手好闲,如果他们比普通百姓的孩子更努力,想想看,哪个结果更为可怕?
值得庆幸的是,地球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