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政府军与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的新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据闻,3月8日双方再次在老街南侧的果敢东山区山头寨一带进行了空前激烈的战斗,缅甸空军轮番炮击同盟军目标。令人关注的是,缅甸政府军首次突破中缅边界,向中国一侧的云南省临沧市耿马县投放炮弹,而中国空军的战斗机群也试探性地进入缅北区域低空飞行。
随着缅甸国内局势的变化和地缘形势的发展,在前果敢特区主席彭家声因2009年8.8事件销声匿迹五年,重整军备卷土重来,誓言光复果敢,于去年末与缅甸政府军展开零星战斗,并在2月9日将战事全面扩大后,该区域正在变得日益敏感和复杂,牵动着有关各方的心。
内比都对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空前强势。缅甸中央政府相继于2月12日、17日在果敢实行宵禁和紧急状态,并军事接管当地一切权力,积极调兵遣将打击果敢同盟军。缅甸总统吴登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政府军是在保卫缅甸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会在与果敢民族地方武装的战斗中“丢掉一寸土地”。
彭家声也对凤凰卫视说,是受到政府军的侵略才作出回应,果敢同盟军并不想打战。他指出,政府军挑起战争旨在消灭果敢,进而影响边境其他民族,最终目的是要控制接壤中国的边境地区。他们控制中国边境目的是要争取美国援助,美国需要它的支持,帮助困住中国。他还强调,战争是为了和平,为了实现民族自由、团结和平等。
彭家声的声明意在继续打中国牌,希冀获得中国的支持,并借助中国的影响力,增强其与政府军军事和政治斗争的力量。
而中国无疑是果敢局势的一个重要变量。越来越多的人将果敢的局势与俄乌之间的克里米亚联系起来。无论是从历史还是现实的角度来看,果敢之于中国和克里米亚之于俄罗斯,确实有着高度的相似性。正如克里米亚乃是从俄罗斯版图中送给乌克兰的一样,果敢也是被从中国的领土中割让出去的。不仅如此,果敢在地缘上的战略价值和意义,也是堪与克里米亚相提并论的。问题是,中国会像俄罗斯对待克里米亚那样对待果敢吗?
5年前,当8.8事件发生的时候,中国的态度可谓一目了然。美国国务院发表声明,严重关切缅甸军政府武力攻击果敢地区少数民族一事,敦促缅甸停止军事行动。即令是日本,也对果敢进行了人道主义援助。而中国则通过外交部发言人毫无疑义地向外表明了“绝不干涉缅甸内政”的姿态。
彼时,缅甸仍是丹瑞领导的军政府统治,美缅关系仍处于低潮,中国拥有与缅甸军政府的传统友谊,并在经济、政治、军事安全、文化以及国际政治等诸多领域与其合作良好,特别是两国政治体制高度相似,彼此惺惺相惜,维护与缅甸中央政府的亲密关系,乃是中国的优先选择。因此,中国政府听任缅甸政府军对一向“亲华”的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进行攻击,导致彭家声的逃亡和果敢政权更迭,其副手白所成接替其特区政府主席职务。
尽管如此,果敢始终是中国周边政治棋局中的一个重要棋子,特别是在中缅关系中具有重要意义。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当中国中央政府和云南地方政府矢口否认容留彭家声集团在中国境内活动时,几乎没人相信。人们难以想象,彭家声带领号称2000人的部队重返果敢,竟然与其最邻近的中国毫无瓜葛,如果联系到中国的执政党与彭家声和缅北地区的众多“地方民族武装”的历史渊源,那就更堪可疑了。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中国不会轻易走这步棋,因为它即使能达到某些目的,也由于其副作用强烈,因此有可能给中国带来外交和地缘上的重大损失。没有证据表明,中国和彭家声的“复出”有任何关联。然而,在果敢重燃战火后,中国的态度变得耐人寻味。
起初,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对外表示对缅北局势“不知情”,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鲜明地表达“绝不干涉”的意涵,随着战事的公开化(中国也不像当年那样与缅甸政府合作全盘封锁果敢战争的情形,虽然仍然没有大张旗鼓地报道),外交部发言人对事态表示关注,在强调妥善安置难民、为其提供人道主义救助的同时,敦促缅方与中国共同努力维护边境稳定,敦促缅北有关方面坚持通过和谈方式解决分歧,防止冲突升级,影响边境地区稳定,尤应避免波及中方一侧安全秩序。
此间引人注意的是,中方绝口不提“不干涉内政”的字眼,相反,中国政府在第一时间派遣国家副主席李源潮访问缅甸,与吴登盛总统就缅北局势进行会谈。这更是中国公开介入果敢战争的明显迹象。
2月16日后,中国的官方表态发生了微妙变化,重新回归以往的外交辞令。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说:“中方一向尊重缅甸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允许任何组织和个人利用中国领土从事破坏中缅关系和边境地区稳定的活动。”华春莹继续敦促各方保持克制,避免事态进一步升级,影响中缅边境稳定和中方一侧安全。她还表示,中方愿根据缅方意愿,继续为缅国内和平进程发挥建设性作用。最后一句充分说明,中方已经改变了不介入的立场,对缅北冲突局势采取了更积极的政策。
缅甸政府对中国的公开政策是友好亲善的,但由于地理上毗邻,战略上对中国的防范也是不可避免。缅甸近年来启动民主化进程,改善与西方特别是美国的关系,从外交和地缘角度来说,也是在平衡中国日益增强的影响力,制约中国。这其中就有中国早期支持缅北地方民族武装并使其在此后成为缅甸中央政府的长期隐患的因素考量。而在缅北实施分化策略,消灭亲华的彭家声集团,扶持白所成当政,也是要稳定缅中边境,强化缅国防。
对中国来说,外交和地缘形势正在发生深刻变局。在缅甸民主化进程不断加深、美缅关系重启并逐渐加强的背景下,缅甸在政治、价值观以及地缘上作为中国抵挡美国、遏制印度的战略缓冲地带的作用,以及作为中国分化东盟的重要伙伴的价值,都变得不再确定。因此,中国重新考虑对缅政策,考虑缅北地区对中国的价值,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如若在政治和外交上失去缅甸,缅北地区自然就会替代缅甸中央政府,成为中国的屏障。任何有战略眼光的政治家都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就像俄罗斯对克里米亚所做的那样。而也正是由于俄罗斯在克里米亚遭遇了空前的危机——在西方集体制裁下其经济濒临崩溃、国内政治也趋于动荡边缘,因此中国的外交政策势必要投鼠忌器,中国不会公然武装干预果敢和缅甸政局,或者甚至将果敢收入囊下,但很显然,围绕缅北区域的博弈,将会长期化。介入,但不侵入,更不并入。从相当长时期来看,这在战略上有利于中国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