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跋涉(81)：

夜宿八宿

    2015年7月19日。

    下午三点从波密出发，开了六个多小时才到达八宿。一百八十多公里中，从波密到然乌的将近九十公里我前些天走过了一次。这段路程上坡下坡，高山低谷间穿行，已经让人感觉很头疼了。

    天快黑的时候进入八宿县城，看到了霓虹灯，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群马。似乎是从牧场刚刚被放牧回来。那群马耀武扬威走在街上，旁若无车，悠哉乐哉，司机使劲摁喇叭也无济于事。

    头天就听司机说，晚上要住在八宿，因为晚上不让发车。或者是住在车上，或者是住到简易旅馆，一间房三四个人，一个人三十块钱。我实在无法在车上睡觉，那铺位太短太窄，我这么大年纪也实在不适合与二三陌生人合住。于是客车刚刚停下，我就跑去店里抢房间。这家店是饭馆兼旅馆，提供停车、住宿、吃饭；老板兼厨师，餐厅服务员兼旅馆服务员还兼出纳。

     我抢到了旅馆唯一的“标间”或者“豪华单人间”，房价180。房间就在餐厅隔别，门前就是楼梯口和公共厕所。当服务员带我到门口的时候，看着角落里一扇破旧的木板门，我还以为里面是个杂物间呢。

    那业务不熟的服务员带我去房间的时候，将一大串钥匙试了个遍才找到可以打开门的那一把。他开门的时候使劲儿耸了几下，我感觉那门都快要被扯散架了。进去一看，那门是薄薄一层木板，手指宽的缝隙用纸条堵起来。显然这里原来是个铺面或者修理车间，临街的那面墙上还有卷帘门的痕迹。现在砌起了墙，还装上窗户。房间净高得有四五米的样子，站在里面就像站在一个筒子的底部。屋子一角建了个盒子似的小屋，那就是卫生间了。那盒子顶上是个电热水器。有热水器，有单独卫生间，就算是个标间了，这就是老板敢收180元的缘故。屋子中间是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似乎是有席梦思的，这也是标间的配置。床头两个木柜似乎是用边角余料做的，看起来已有几十年的历史，歪歪斜斜，七纽八翘，门也打不开，而且大小高低还不一样。对着床头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台打不开的老式电视。那桌子有一米三四高，好像就是个供桌。我原先以为地面就是泥土，踩在上面感觉湿湿的，黏黏的，后来才发现，地上铺的也是地毯，那红色已经成为黑色了。

    住下之后，我决定到街上找点吃的，顺便逛逛街。八宿县城就是那么一条几百米长的街道，路边也就是饭馆、旅店、杂货铺，政府机关夹杂其间。一路走着，看到很多自驾游客到来，正在找住房。房费水涨船高，背街的房费都涨到四五百了。我暗自庆幸，我那“豪华标间”，要是当时一犹豫被人抢走，我晚上就只能睡车上了。一个县城从这头到那头，十几分钟就可以走遍了。来到一家“云南菜馆”，要了一碗米线。就老夫妇俩在经营，似乎生意还不错。一楼的雅间坐满了人。先以为碰到了老乡，还想套套近乎，说说家乡话的。后来听他们跟客人讲话，那口音分明是四川的。再看他们给我做的小锅米线，居然放了芝麻。云南人做小锅米线是从来不会放这玩意儿的。

     回头走到所住的旅馆门前的时候，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我所住的那家，叫做“三雅宾馆”，而隔别那家，叫做“川雅宾馆”。川雅整体建筑看起来周周正正，门前干净整洁，厅堂也像模像样，而且招牌灯饰都很正常。似乎没有什么生意，显得冷冷清清。三雅宾馆看起来歪歪斜斜的，像是个违章的临时建筑，门前是个倾斜的坡道，污水到处流淌；厅堂里乱七八糟摆着几张桌子，而且招牌灯饰有的亮有的不亮。三雅宾馆里坐满了客人，应该是一条街生意最红火 的一家。

    本来想早早休息的，但周遭一直很噪杂。隔别就是餐厅，服务员、老板、顾客的吆喝声估计在十一二点之前不会停歇。窗外就是川藏公路，不时有大卡车呼啸而过。更糟糕的是，窗下一人在打电话，说完生意的事，又是家长里短，他似乎就靠在我房间的窗户上，而不知道里面是一个宾馆房间。我听那伙计讲家务事听得很烦很烦的时候，他离开了。可还是安静不了，似乎有一群狗在街上来回追逐打闹，一个晚上犬吠声就没有停过。

    这一夜，我不指望可以睡得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