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二日行（1）：本来想去寻访苏东坡

2017-12-9

前些天浏览到一条微信，关于中国文化史的，说道苏东坡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文人，集大成者。书桌上放着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我最近时常会翻一翻。我第一次读这本书在2009年12月，上一次是2011年2月，这一次在今年，断断续续的，翻了好久了，其实一直没有读进去。

我对“伟大”不甚理解，但确信苏东坡是个可爱的人。谁能像他那么可爱呢？他那么有才，还那么滑稽；他那么波折，还那么旷达；他那么落难，还那么乐观。他因为被政治迫害，被贬居到黄州，担任团练副使。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吏，实际上是被监视劳动，可他还是很坦然，很乐观。有朋友随他而来，这样的朋友追随他有十几年了。还有朋友远道而来，专门给他的子女做老师；又有僧人专门来陪他聊天的。那些朋友住在他家里，一住就是一年半载的。若苏东坡不是那样可爱而易相处的人，谁会那么老远寻访他，谁能跟落难的他共同生活一年半载。那时候，苏东坡的经济已经很困难了，大诗人为稻粱谋，不得不在东坡开荒种地。可就是这样的经济困难，苏东坡却并不拮据。他总是有一群朋友，可以一起喝酒，写诗，作画，纵论天下。他喜欢夜游，睡到半夜，找到朋友门上，喝酒聊天。酒后不知何在，随地而卧。有时住在别人家，有时则醉倒在回家的路上。他曾经半夜与朋友泛舟江上，朋友在吹箫，苏东坡在歌咏，于是有了流传千古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这是苏东坡留给世界的最杰出的文学杰作，他就产生于黄州一侧的长江上。苏东坡是多么可爱的人啊，他的生活就是诗歌，就是绘画。据说，在黄州期间，苏东坡的世界观发生了根本变化，他不再固执，不再强硬；当然，他也没有变得颓唐，更没有变得圆滑。他只是更加旷达了，更加随易而安了。他的这种心境的变化，成就了他一生最伟大的文学成就。苏东坡在黄州呆了四年，不仅创造了那些文学杰作，还创造了“东坡肉”。据说那时候黄州一带生产猪肉，可富人不愿意吃，穷人不知道怎么吃，于是苏东坡发明了这种吃法。苏东坡之可爱，之热爱生活，由此可见一斑。苏东坡很为自己夫人的体贴而自豪。一次他遇见几个朋友，又想去江上泛舟；有人带了鱼，有人拎着肉，可就是没有酒。苏东坡跟夫人一说，夫人从储藏间取出几坛酒，是她自酿的。苏东坡的夫人是酿酒的好手，这是因为苏东坡嗜酒的缘故。

苏东坡不仅有文人的朋友，有僧道的朋友，有官场的朋友，还有农民的朋友。苏东坡实际上是被监视居住在黄州的，不能离开居住地，他可以到镇上喝酒，可以到江上泛舟，远处就去不了。不过没有关系，他的朋友会从远方来看他。周围几个州府的太守，有什么好吃的，就经常拿过来跟苏东坡一起分享。即使被贬，苏东坡还是文坛的泰斗，还大受读书人敬仰。苏东坡与邻近的农民也成了朋友，农民教苏东坡种地，苏东坡则经常邀约农人喝酒聚乐。后来王安石下台，苏东坡的冤案被平反。他是多么舍不得离开黄州啊，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并爱上了这里的人们。但是，因为平反昭雪是皇帝的恩宠，他不得不到新岗位上任以示顺从和感谢。好多朋友送他到江边，还有几位一直送他到九江，更有人还一路陪伴他到京城。

读苏东坡的故事，读得脚板痒痒的。苏东坡在黄州四年，在很多地方留下遗迹，临皋亭，黄泥坂，定慧院，安国寺，天庆观，乾明寺，承天寺，四望亭，快哉亭，遗爱亭，涵晖楼，还有东坡雪堂……这些地方，苏东坡大多有专门的文字述及。尤其是临皋亭，那是苏东坡完成他最伟大的作品《念奴娇·赤壁怀古》、《新旧赤壁赋》及《寒食帖》的地方。我很兴奋地在网上查攻略，想了解今日黄州苏东坡的遗迹分布。遗憾的是，这些遗迹现今已灰飞烟灭。我们想象之中大学士苏东坡当年吟诗作画的寺院道观，饮酒高歌的楼台亭阁，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工厂车间，或者医院宿舍，或者仓库客栈。时隔将近千年，一切都已变化，估计苏东坡再世都认不出来了。

想想即使去了黄州，站在苏东坡曾经或立或坐或卧的地方，上面却是一片水泥森林，那将会多么的大煞风景啊。不如不去，免得伤感，且将那份美好留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