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性毁灭”
2018-6-21
以下是对第二课堂第十小组讲习熊彼特经济学的记录。
第十小组虽然有三个人，但主要工作是由罗同学来完成的。一个学期以来，罗同学都在努力读书。最初他想读赫希曼的《退出、呼吁与忠诚》并在课堂做读书分享，我建议他先读赫希曼具有自传性质的《自我颠覆的倾向》。在他提出做读书分享之后很长时间我才答应他可以上台，在这期间他踏踏实实阅读了赫希曼的几本著作，了解了他的思想。他的分享很成功。之后在准备大作业的过程中，罗同学又阅读了好几本熊彼特的著作，并读了几本熊彼特的传记及其他研究著作。最后这次讲习之前，我与罗同学有过几次交流，发现他对熊彼特的经济思想有了整体上的理解和把握，还有一些自己独到的理解。
对罗同学小组的这次大作业，我的指导其实不是很多。学期中间的时候，跟罗同学交流过，就主题、内容、结构作过一些要求，之后他就自己去完成。直到正式讲习前两周，他们还没有发课件给我看，我有些着急，担心他们做不好，耽误工作。催促之后罗同学发来的课件，已经很完备了。我虽然提了很多条意见和建议，其实是更高层次的要求。再一次交流中，发现罗同学对熊彼特确实有了比较深入的理解，这种理解甚至超出了本科生的认知水平。
罗同学的这次讲习，有很多亮点。就形式而言，课件制作精良。展现的文字、图表、时间轴等等，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制作。展现形式多样，展示内容醒目，逻辑表达清楚。除了很少几页文字稍多，字体不够大不够醒目之外，几乎完美。就台风表现而言，罗同学应该是第二课堂的最好之一了。从容自若，自信挥洒，这是我的总体评价。大多数同学的讲习，其实是背讲义。讲得比较好的，只是背得比较熟而已。当然，比之读讲义或者念讲义而言，背要好很多。能够背就意味着你下了很多功夫，意味着在讲授的过程中可以与听者有更多的交流。罗同学的讲习，是真正的讲解，这意味着他对所要讲习的内容，内心有个整体框架；对讲习的所有环节，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认识。有自己的理解和认识，这是很高的要求。大部分同学对所讲习的内容，只是能够记忆，能够理解，很少能够有自己的认识。罗同学对于自己所讲习的熊彼特经济学的相关内容，显然是有自己的认识的，这应该得力于他的阅读、分析和理解。因为对内容的熟悉把握和理解，讲台上才会表现得那样的自信和从容。
从一开始，罗同学的讲习就吸引了大家。这是最后一次讲习，最后一次课，大家都有些着急于考试了。如果不是讲得特别精彩，是很难吸引大家注意力的。罗同学的讲习，一开始是就着课件上展示的目录对内容作了个整体的轮廓式介绍。介绍了每一部分的大致内容，各部分之间的关联，各部分与主题之间的联系。这样一讲，让大家对主题和结构有了个清晰的认识。讲这部分内容的时候，罗同学的表现是轻松自如，游刃有余。接着介绍熊彼特的生平、著作和思想，没有过多沉溺于熊彼特那些有趣的传奇，而是仅仅将其作为一个思想家来介绍，讲他的著作和思想，讲他思想的成长。讲到熊彼特中年时期的两次磨难，不是因为有趣，而是因为这可能对他思想的变化有直接影响。这种判断，是一种大胆的猜想，但这种猜想对于研究一个思想家的思想变化，可能是有意义的。接着介绍熊彼特一生的主要著作。不是仅仅将著作罗列出来，而是能够对这些著作作简要的介绍，并简单讨论了这些著作在熊彼特思想成长中的地位。紧接着，介绍了熊彼特方法论的特点。分析了熊彼特偏爱数学，重视历史的观念。不是仅仅做个简单的论断，罗同学从熊彼特的著作中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来自罗同学阅读熊彼特著作中得到的启示和感悟，让人觉得可以接受，一点也不唐突。
开始的讲习，就深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接着，罗同学的讲习还会呈现更加精彩的内容。熊彼特经济思想的核心，就是创新理论；熊彼特经济思想的精髓，可以概括为“创造性毁灭”。就我几次与罗同学的交流来判断，他对熊彼特的这种认识是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把握的，以致他可以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述。尽管如此，罗同学还是精心准备了讲义。就讲课而言，其语言应该是专业的，同时还要有一定的生活气息，最好还有一定的艺术性，这才能够吸引听者的注意力。完全专业化的语言表达，会像大会报告一样，很容易让人感觉乏味。太多的生活化表达，则存在表达不清楚，观点不明确的问题。而在生活化和专业化之间如何拿捏，是需要狠下一番功夫的。罗同学设计的这个讲义，应该说是很好做到了这二者的结合。以这样的方式娓娓道来，让人容易理解，还感觉舒服。
接着介绍的是熊彼特的创新理论。从循环流转说起，介绍循环流转的特点，又特意解释了从循环流转向经济发展即创新转变的推动因素——五个外因和三个内因。看到这么多条，先还担心会讲得冗长，没想到罗同学处理得很好，只作了简要的解释，既讲清楚了，又没有费太多时间。接着介绍创新的含义，“创造性毁灭”的意义。创新就是建立新的生产函数，熊彼特将其归纳为五种形式。罗同学的讲习中，将这五种创新形式都与利润的获取联系起来，初看有点奇怪，随后才明白他是要将其与后面将要重点讲到的利润思想联系起来。接着讲到创新的发生，借贷资本的作用，企业家职能，企业家精神。罗同学用比较多的时间介绍了从坎蒂隆到萨伊到马歇尔到熊彼特的企业家理论的简要发展过程，比较各个时代经济学家对企业家性质和职能的不同认识之后，得出了只是到熊彼特的时候企业家才真正从其他职能中分离出来的观点。这一结论有理有据，可以接受。
罗同学整个讲习中最大的亮点是他对熊彼特利润思想的解释。熊彼特之前，对企业家收入或者利润的解释，大多是劳动或者风险的视角。也就是说，或者将利润理解为企业家从事管理活动的报酬，或者是理解为风险的补偿。这种视角，对于理解熊彼特可能是很不合适的。罗同学在研究历史上若干思想家的企业家理论之后提出，可以用马歇尔的租金理论来解释熊彼特的“利润”。按照马歇尔的说法，一种要素如果缺乏供给价格弹性，其持有者就可以凭借垄断权力获得超过平均收益的收益，这就是准租。这样说来，企业家才能也是一种稀缺的供给缺乏弹性的要素，其持有者也就是企业家就可以凭借其产权而获得超过平均收益的收益，这就是利润。从“准租”的角度解释“利润”，真是一种绝妙的想法。这一解释，完全契合了熊彼特的创新思想。
在后面的讲习中，罗同学介绍了熊彼特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中提出的几个问题，为什么资本主义必然灭亡？为什么社会主义必然顺利？社会主义是否可以容纳民主？熊彼特所谓资本主义或者社会主义，都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的理解。初看比较费解，其实如果理解了他的创新思想，理解了他“创造性毁灭”的观念，就很好解释这些问题了。因为涉及到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分析和判断，罗同学还介绍了他对马克思和熊彼特相关认识的分析，他在课件上列出二位思想家思想的区别；熊彼特——1，对于人类的创造力给予高度信赖；2，资本主义在巨大的成功中自我毁灭 。马克思——1，人类的力量在历史的必然性面前是渺小的；2，资本主义在发展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导致其灭亡。这一论断，简明扼要，概括准确。
最后的部分，应该有个总结或评价。大多数小组所做的，是相关流派或者经济思想的现实指导意义。罗同学认为，熊彼特经济思想的一个重要特点，就在于其非实用性。熊彼特的人生信条，他对待科学研究的态度，就是“为艺术而艺术”。熊彼特认为，他的经济思想只是用来解释人类经济行为，解释人类社会发展的经济机理的，他从来就不屑于讨论经济理论的政策指导意义，拒绝用经济理论来解决现实问题。“只解释，不解决” ，拒绝得出任何政策性结论，这就是熊彼特的态度。熊彼特的态度表面看起来有些高冷，其实这表现的正是一位杰出思想家的谦逊。这也是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对人类认知能力保持谦虚态度的表现。
罗同学的讲习就此戛然而止，让人感觉意犹未尽。当罗同学带着有些羞怯的笑意走下讲台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