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论起始于对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社会规律论断的疑惑。关于这个论断,马克思主义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当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的时候就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当生产关系不适应生产力的时候,就阻碍生产力的发展……
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马克思判定只有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生产关系,才是没有压迫和剥削、符合公平正义的生产关系,同时,也只有这样的生产关系,才适应工业社会化大生产的生产力要求。马克思于是发出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消灭私有制的号召。随后在世界范围内兴起社会主义运动,近半数国家建立起公有制性质的社会主义制度。
然而,事情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几十年过去,多数社会主义国家并没有给世人交出满意的答卷,无论是经济、政治都差强人意,甚至惨不忍睹。人们开始按照马克思主义所揭示的社会规律反思所建立的生产关系与现实生产力的要求是不是适应的问题。这个时候一个悖论出现了:如果现实的生产力要求的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那就是正义的不适应,适应的不正义,人们陷入了是要社会主义的草儿还是要资本主义的苗儿的两难选择之中,掉进了一个没有出路的怪圈里。
可否跳出这个怪圈儿——设想当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的时候,从道义上讲也是公平正义的,也就是说不存在剥削,没有剩余价值,结果会怎样呢?结果就是,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意味着具有了合理性,利润就是这种私人占有的应该所得。问题来了,什么样的生产资料状况,可以让私人占有具有正义性呢?生产资料是什么,不就是人们俗称的资源吗?马克思用生产资料这个概念,或是因为他认为那是一种不变的存在,区别仅仅在于谁拥有。而真实的情况如果是,人类面对的资源是一个动态的空间,这个空间随着生产力的变化,所容纳的生产单元有饱和与不饱和之分呢?
事情一下子变得另有蹊径和豁然开朗。当人们面对生产单元不饱和资源的时候,资本主义自由竞争体现的就是正义,就是公平公正,就是人性中的权利平等。
相反,当人们面对的资源空间里所容纳的生产单元饱和的时候,平均分配该资源,或者说共享该资源所带来的利益就是权利平等,就是正义的体现。
几个相关概念,我给出如下定义:
资源: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时空中一切物质和能量的载体和来源。
生产单元,是个人和企业组织的统称。
相对于所容纳的生产单元是否饱和,资源分为生产单元饱和资源和生产单元不饱和资源。
一定的资源空间里,当现有的生产单元对这一资源的开发和占取,不影响其他生产单元同样多、同样好的开发和占取的时候,这个资源就叫做生产单元不饱和资源,反之就叫生产单元饱和资源。
所谓“天下为公”,就是指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时空中一切先天“无主”的资源,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权利(资格)去开发和利用。但是,相对于一定的资源,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时有能力去开发利用,往往是开始只有个别或者极少数的生产单元获得了开发利用的能力,而多数尚不具有同等能力。这种情况下,一定的资源空间对于人们来说,就存在生产单元是否饱和的问题。当一定的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不饱和的时候,权利平等体现为非排他性自由竞争,即谁有能力开发和占取,所获就归谁所有,这时,竞争代表了正义;当一定的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饱和时,权利平等体现为平均分配,或叫做共同占有、公有等,这时,平分或者公有,代表了正义。
那么,一定的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饱和时,意味着这些资源已经是“有主”的了,它的主人,就是已然占取并获得私有权的生产单元。为什么这个时候,体现权利平等法则的是平分呢?这对于资源的既有所有者是不是不公平呢?——道理是这样的,资源的无主状态,是资源的初始状态,当资源处于无主状态时,对每个人来说,是都有资格开发和占取的,即人人都有一份的。但是,现在这个资源已经没有了可供后来者同样多、同样好开发和占取的余地,就相当于前边的生产单元所开发和占取的资源里已经包含了后来者的一份,因此要平分。
依据这个道理,马克思主义所创立的代表正义的公有制社会形态,便是隐含在一个预设的前提下的,这个前提就是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已经饱和。饱和是相对于不饱和而存在的,那么当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不饱和的时候,具有自由竞争特征的私有制经济就获得了正义性。
可见,相对于生产单元是否饱和的资源的动态性,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么人类面对的资源,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
回顾一下人类历史。原始社会时期,人们所拥有的生产力,基本上就是以生理功能支撑的自然力,他们所面对的资源就只能是天然生长的草籽和其他动物;随着铁器的发明,土地变成资源;工业化的到来,山川、沙漠成为资源;信息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超出感官范围的领域,成为现代人类纵横驰骋的资源空间——由此可见,人类面对的资源,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无论从广度还是深度,是第次向人类敞开怀抱的。在这个过程中,相对于一定的生产力,随着拥有这一生产力的生产单元的增加,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有趋于饱和的倾向,然而就像马克思所说的,生产力是最活跃的因素,生产力每次质的飞跃,都会开天辟地般的把人类送入新的生产单元不饱和资源空间,这将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进程。这一点,是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因为对其他动物来说,它们不具备这种可变的能力,因此,它们所面对的资源,自始至终就是单层面的,不会有什么变化。
因为社会的延续性,社会的任何一个历史截面,都是既有生产单元饱和资源又有生产单元不饱和资源的一个重叠累加的状况, 因此也就决定了既有该平分的资源,也有该竞争的资源,二者的平衡,就是人和人之间最适合的生产关系,也是公平正义的最好体现。这构成了社会运行的总规律。
由此可知,这个平分与竞争平衡的生产关系,不是由生产力直接决定的,而是由资源空间的综合状态决定的。也就是说,生产关系所适应的,不再是生产力,而是资源的动态情况。
我是从对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运行规律,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相互运动中“是否适应”与“是否符合道义”的不能自洽提出质疑,然后发现资源的动态性这一事实的。
随着后来的进一步了解得知,在西方的自由主义学派里,也能找到通向资源动态性这一事实的线索。例如在洛克《政府论》中,他论证私有制的正义性时,就限定了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你对资源的占取,不影响他人也足够和同样好的占取,符合这个条件,你的占取才是正义的。之后另一位自由主义学派代表人物诺奇克也继承和坚持了这一观点。从这里可以看出,他们把自由主义的正义性建立在了怎样的条件之下。这个条件,不正是资源空间里生产单元不饱和状态吗?可惜的是,他们没有上升到资源的动态性来探究这个问题,而是把自由主义主张建立在了预没的生产单元永远不饱和的条件下了。这一点与马克思把绝对平分意义的共产主义建立在预设的生产单元绝对饱和基础上具有异曲同工的性质,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形式是两个极端罢了。
动态资源决定下的平分与竞争的平衡,是客观规律,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人类如果主动顺应它的要求,世界就会和平。人类如果被动的应对它,它就会以让人类社会剧烈震荡、付出重大人力物力代价的方式为自己开辟道路。前者是代表平分和代表竞争的双方和平博弈的政治模式,后者就是双方之间不破不立、暴力轮回的残酷景观。
确立了动态资源决定下的平分与竞争的平衡是社会运行的总规律,那么人类历史的重重迷雾,就可以被层层揭开,世界的前景,也能登高望远了。
大家回头看看,农耕时代,因为土地资源里生产单元饱和,农民向地主争土地的平分权,在中国,“均田地”更是成为历代农民起义的纲领和口号。工业革命的到来,为人类打开了新的资源空间,西方资本主义便有了一段放任自由主义的黄金时期。可是相对于当初工业技术的资源空间,生产单元很快出现了饱和状态。资源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其他人陷入生存困境,并引发周期性经济危机。马克思生逢其时,正是看到了这种局面,再加上他感受到工业生产的巨大力量,乐观的以为就此可以满足人类所有需求,从而创立了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主义学说。其实不难看出,马克思的主张,体现的不过是历史行进到一定阶段,一定的资源空间生产单元饱和状况下的平分要求而已。马克思没有看到资源的动态递进性质,而是立足于一个历史截面的资源层面,建构了自己的对资源绝对平分性质的理论。当后继者还沉浸在社会主义革命的狂想中的时候,新技术的到来,继续开拓出广阔的生产单元不饱和的资源空间,人类社会又进入到新的竞争自由中,这就是资本主义在马克思之后仍然蓬勃发展的秘密。人类社会就是在这种平分与竞争的平衡、平分与竞争的主导地位交替循环中螺旋上升,不断前进的。
人们还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现象。在宪政体制成熟的国家,政治舞台上最后一般都会形成两个政党轮流执政的局面。其中一个代表的是平分方,一个代表的是竞争方,两个利益群体的政治代言和平博弈,促成和推动社会在平衡中向前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