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国学修习心法之一——儒门心法


  中华国学最核心与最有生命力的部分,是如何修身养性以达成身心调泰、乐天知命乃至智慧圆满的学问,在这方面的学问上步步清晰而有望圆满成就的,基本不外道、儒、佛三家。

   三家学问,皆圣人立身于大道之巅因机、因材而阐,随情势之流变、材质之差异、层次之高低,圣人言论之主旨虽不离于大道左右,论断、指示却变换无定。

   若有宿慧,在这变换不定中亦可不生困惑、蓦然感通乃至一通百通,那自然万事大吉。

   若把握不准而不得契入,便需要先定位准自身当下之心性层次与禀赋情况,选择好圣人所设三千法门中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一步步再一步步循着法门的指引往大道之巅攀登。

   对大多数离得道合真还比较远的人来说,路漫漫而其修远,其障碍与歧路必然不少,因而往往便需要需要一个大致的路径指引与关键要点提示,以提升成功登顶的可能性。

   这个修道长路上的路径指引与关键提示,便是真正大道传承里每门每派都会有的心法, 道门虽传承法门众多,却几乎清一色的起点偏高;佛门确实是三根普渡,不过其中下乘法门带着很多印度文明的特质,跟炎黄子孙的性子不是很合,上乘、最上乘的,起点又一样高了;因而,儒门便是,大多人在修养性命以得道圆满上,至少在够得着佛道门槛前的不二选择。

   传承、传承,有得其微奥者愿意传,也要有被传者承得住。因而,传承断绝的原因,除了战乱、意外等客观原因外,往往是因为无人可传、无人能承得住。纵弟子众多,无得其神髓者,终续不得传承之薪火。

   还好,传承的方式,除了亲传口授、见而得之,还有一种对被传承者要求更高的方式,叫作“感而应之、闻而得之”,孔子、周敦颐、陆九渊、王阳明便是此类。

   儒门心法,上祖尧舜禹三代圣王的十六字心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在夏朝家天下后失传,至大成至圣先师孔子,感而应之于典册之中,发明之为儒门心法“存心养性,执中贯一。”,分列之以“诚以存心,敬以应事,恕以涉世。”。

   宗圣曾子得孔子真传,之后子思继曾子,孟子继曾子,再之后失传。

   至宋时,北宋五子之首周敦颐受教于华山希夷先生陈抟,一朝得悟而著《太极图说》,复继孔孟之绝学。

   明道先生程颢、伊川先生程颐继周敦颐,张载、杨时继二程,罗从彦继杨时,李侗继罗从彦,朱熹继李侗,之后失心传而落于僵死与教条。

   朱熹同时代的陆九渊,参究二程等人学说,与朱熹论辩,遥继孟子,感孟子所言之“万物皆备于我”,明“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具有心,心皆具此理”,而创理学之心学一脉。

   至明朝中期,王阳明遥承之,而有阳明心学四句心传“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儒门心法,虽历代表述不一,其旨意却不出曾子所作之《大学》。故而,可以把《大学》当作是儒门总的心法。

   《大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很短,为孔子所传;第二部分要长很多,为曾子所作。

   自“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谓之经文,乃孔子详举古圣王心法之次第,以示人进学入德之门、内圣外王之宗旨与次第。

   之后的部分,分为十传,乃是曾子分明明德、新民、止至善、本末、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修身、修身以齐家、齐家以治国、治国以平天下十部分,详细解释经文之内涵。

   《大学》开篇即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

   此句乃大学心法之纲领,为千圣传心之微旨,言大人之学首在复明为气禀与私欲所障蔽之本心灵明,而后推以及人、使天下之民皆自新去染而本心虚灵复明无碍,以达于内圣外王、天下大同之至善之境地。

   之后一句,“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乃接“止于至善”而言知所止之功。

   若深知上所言大学之道,大丈夫首当者,便在于自明其明德而后推之于天下以达内圣外王、天下大同之境地,则识见有定而心无妄驰、志气清明而修持有基也。

   人所当止之至理已真知灼见,则志之所向无所疑而确然有定,而后心之所存绝纷扰而泰然能静,之后身能远忧危而淡然安和,如此神闲气定而能揆度事理矣,事理审处咸宜而丝毫无差,明德、新民、止至善,乃可得而止其至境矣!

   接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一句,乃是对上两句的总结。

   明德、民、至善,皆有名象可指,归属于物,乃物之大者;知止、能定、能静、能安、能虑、能得,乃可论之工夫,归属于事,乃事之要者。

   明明德为根,新民为本,止至善为末,知止为始,能定、能静、能安、能虑为中,能得为终。

   真正知道了这些先后次序,就可以明白入道之路径,也便可以循着这路径逐步接近大道了。

   到这里,儒门心法其实已经讲完了。

   不过,孔子为了修学之人更容易入手,对明明德与新民这个修道的根本,列出了更详细的条目先后。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从“明明德于天下”之至善追求,逐步落实到新民之实际——治国、齐家、修身,再逐步推究道明明德之根源——正心、诚意、格物、致知。

   明明德,分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四步;新民,分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步。

   接下来一句,“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乃是把从终至始推究出的次第又从始到终梳理强调了一遍。

   最后一句,“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薄者厚而其所厚者薄,未之有也!

   这是孔子最后总结,再一次强调,修身为任何人的立身处世之本,舍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之本而逐修齐治平之末,必不可得;看重修齐治平之末而轻忽格致诚正之本,却想人人怀明德、良知全、意念诚、心性正,是不可能的。

   此儒门之大学心法,简而言之,就是讲欲做顶天立地、超凡脱俗、内生外王的大人,其方法便是,通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四步骤,以复明本心皆本有之虚灵明德,再通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步骤,以复万民之明德,以达于内圣外王、天下大同之至善境地。

   格物以致自心之本有良知复明,乃大人之学用功之始,乃儒门修习之端,为修学之最切要处。可惜曾子所作之十传中此部分已遗失,后来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的争论也便聚焦在此。

   朱熹曰:“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知有不尽也。

   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

   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知之至也。”

   大意是,于一切事物,循序渐进、推本溯源、从表面到内里、从粗略到精微,皆穷究其理以至于豁然贯通而历历分明,是谓格物;物格得透彻圆满,本心全体大用之良知,自然洞明无碍。

   王阳明则讲,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格得恶尽则善全而物得格,善恶俱悉之良知乃复明而知至矣!

   二人着重点虽然不同,一个着重于即物穷理,一个用功于涤念降心,却其实都是对的。

   只是理为物所蕴,心无欲念扰动,方可映得清晰;念为心之发,理无迷惑淆乱,才易清明通达;物之理为外为显,为心所映现,赖心以愈明;心之念为内为微,乃应物而发,见理而有常。

   外显虽易入手却为末节,内里虽为根本却难着力,如陆九渊所说,即物穷理太过琐碎,非大毅力而恒持不辍者难于贯通;如朱熹所言,涤念降心过于孤高,非大根器而禀气清明者难于着手。

   这两种方法,各自适合不同根性与禀赋的人,大多数人则往往需要两种方法参合而用,才可能物理得格而良知全至。

   物格而知至之后,万物之理皆明晰而心之明觉已复全,则明觉之所照洞悉于善恶之辨而意之所发不徘徊于真伪之间,意得诚矣;私意去而全存天理之诚,则虚灵之心体无有偏倚而常正矣。

   物格、知至、意诚、心正,明德得明而内圣之功已完,则身之所行无有或愆、丝毫不爽,一身得明德之圣而后推之于家、国、天下,圣王之功得全而常葆之,止于至善而为大人矣!

   真正明彻此心法,躬行于孝悌谨信仁恕,观照于天地时物文理、参究于六经诸史子集、游艺于礼乐射御书数、陶情于诗文琴棋书画,以逐步物格、知致、意诚、心正而明德得明,继而身修、家齐、国治而天下平,儒门修习之功毕矣!